觀點投書:烏克蘭第六課 — 不正義的和平,或正義的毀滅

2022-04-02 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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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言之,美國內部召喚理性的輿論,並不符合拜登政府利益,只要這位平庸的老人沒意識到他正在一路走到黑,戰爭擴大化的可能性就只升不降,全球都要做好準備。圖為美國總統拜登與俄羅斯總統普京。(資料照,美聯社)

簡言之,美國內部召喚理性的輿論,並不符合拜登政府利益,只要這位平庸的老人沒意識到他正在一路走到黑,戰爭擴大化的可能性就只升不降,全球都要做好準備。圖為美國總統拜登與俄羅斯總統普京。(資料照,美聯社)

不正義的和平,或正義的毀滅,為何西方需要烏克蘭低頭

西方並非所有輿論都支持烏克蘭「奮戰」到底,或都站在遠處對俄羅斯喊打喊殺,比較務實的看法始終存在,只是在戰事的初期,這類聲音的佔比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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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戰火持續了近一個月後,有西方輿論開始哆嗦了,怕這把火真的向外延燒,因此連原先誇讚烏克蘭人英勇的的論者,都開始為「西方縮手,烏克蘭低頭」做打算,鋪紅毯。

尤其是一開始拱火最勤的美國人,他們逐漸承認這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唯一的問題是怎麼結束。

激情過後回歸理性的論點,幾乎全數都將目光從半真半假的戰亂視頻,轉向歷史教訓,有人忽然想起古羅馬學者西塞羅的教誨:不正義的和平比正義的戰爭要好(an unjust peace is better than a just war),有人複誦美國「冷戰之父」喬治.凱南(George Frost Kennan)對北約擴張的警語:擴大北約將是整個後冷戰時期美國政策中最致命的錯誤。

喬治·凱南(George Frost Kennan)。(取自維基百科)
喬治·凱南(George Frost Kennan)。(取自維基百科)

有趣的是,在論點相反的另一方,西方(尤其是美國白左)甚至已經有人呼籲,不要迴避「烏克蘭終將勝利」的趨向,顯示西方輿論場開始往極度樂觀與極度悲觀的方向擴大分歧。

讓我們無視樂觀的烏克蘭啦啦隊吧,因為悲觀者的論據相對充分得多。

核威脅下的退卻觀點

打從一開始,西方便認為烏克蘭無可能取勝,然而戰爭陷入令人意外的膠著,無論這種膠著的真實原因為何,它都加劇西方對俄羅斯採取核武手段的恐懼,特別在俄國使用了高超音速級的「匕首」導彈之後。

關於這場戰爭將如何結束,論者循著歷史的軌跡檢查,戰後的處理有三種參考案例: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凡爾賽條約,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的幕尼黑協定,與戰後的紐倫堡大審。

凡爾賽條約是一次「不完整」的戰後處理,德國遭到苛刻的壓制,德皇遭流放,執政團隊解散,但因缺乏長治久安的和平架構,致使納粹崛起,歐洲很快又被捲入了二戰。

幕尼黑協定,來自1938年英國和法國決定允許納粹德國吞併捷克斯洛伐克一部分後,被視為「綏靖」政策的代名詞,此政策沒有導致和平,歐洲仍陷入大規模戰火。

紐倫堡大審,是指二戰後軸心國的無條件投降,成立的基礎是其中一方取得了絕對勝利。

希特勒(Adolf Hitler),攝於1931年12月5日,慕尼黑(AP)
德國因缺乏長治久安的和平架構,致使納粹崛起,歐洲很快又被捲入了二戰。(資料照,AP)

目前的俄烏衝突,只要北約不參戰,就無可能讓俄羅斯無條件投降,因此不能參考「紐倫堡」;大規模制裁沒有讓普京退卻,也無法期望他倒台,所以不能參考「凡爾賽」;西方在道德高地上「大團結」,不太可能接受俄羅斯併吞烏克蘭,以致不能參考慕尼黑。

想讓歐洲不至於捲入第三次世界大戰,甚至核戰,唯一的可能,就是「西方不低頭,烏克蘭低頭」,給普京一個體面下莊的途徑,而烏克蘭得接受「不正義的和平」,以避免「正義的毀滅」。

具體而言,就是與俄羅斯協調出一個對烏克蘭而言,雙邊或多邊的安全保證,條件是保留澤倫斯基政府,確保烏克蘭的主權獨立,先求臨時停火,再求俄羅斯在經濟委靡後的改朝換代,或許就能實現長久和平。

以上觀點可不是西方鴿派的看法,而是鷹派的看法,它標誌著西方對局勢惡化的整體焦慮。如果烏克蘭像阿富汗那樣,一開始就不抵抗,對西方而言還比較好處理,但現實是戰爭陷入膠著,讓各方都下不了台,歷史案例也都難以參考,這才棘手。

從俄羅斯的觀點來看,西方若早早正視俄國對北約東擴的警告,大家都沒事,烏克蘭根本不會陷入必須低頭的難堪處境。從中國的觀點來看,若西方齊心調停俄烏矛盾,不訴諸極端的道德攻勢與大規模制裁,事態也能迅速得到緩解。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其實問題只有一個,就是作為事件主角的美國,並不想要和平,所有的作為都務求讓局勢複雜化,以擴張美國利益。而這個問題背後更大的問題是,華盛頓是否能將戰火控制在烏克蘭境內?

局勢滑向「正義的毀滅」是可能的

當美國操弄核戰與生物戰的可能性時,它也在走鋼索,這是將俄羅斯逼入牆角的策略,很容易使局面失控,未必是拜登政府想看到的。問題在於,華盛頓的外交政策現在是被公眾推著走,就怕其身不由己。

眼前的例子,就是禁止進口俄羅斯油氣的決定,拜登並不想這麼做,但他被逼著走這一步。此外,為了將局面限制於代理人戰爭,拜登不斷公開告誡,美國(與北約)若參戰,後果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問題是,美國總統說不打,就不打了嗎?關於此,山姆大叔自我打臉的歷史案例並不少見。

烏克蘭戰爭,2022年3月26日,美國總統拜登在波蘭華沙發表演說,痛批俄羅斯獨裁者普京(AP)
美國總統拜登。(資料照,AP)

1916年,威爾遜總統說會遠離歐洲紛爭,1917年他將美國帶入第一次世界大戰;1940年,羅斯福總統承諾美國人,不會將子弟推入戰火,1941年,美國對德,日宣戰;1964年,約翰遜總統稱,亞洲的戰爭是亞洲青年的事,1965年,美國介入越戰。

以上案例都說明,戰爭局勢多變,不總是隨著一人或一群人的意志發展,更多的時候,相關的各方決策團隊是被「意外」推著走,縱火的人可以決定點火地點,卻無法決定風向。

再者,比起上個世紀,現在美國外交政策的干擾因素更多樣,利益結構更複雜,軍火商,國會,公眾輿論,各種遊說團體,甚至僑民,都在不同方向推動華盛頓的外交走向,這個領域不再是「內閣的事」,菁英往往被尾巴搖狗。

澤倫斯基的專業演技,讓美國媒體都成了烏克蘭的啦啦隊,忘情唱跳到甚至認為烏克蘭會贏,如此氛圍下,俄軍的任何重大進展,都會讓這個同溫層難以承受,並回頭要求拜登出兵挽救局勢。

一旦情緒主導局勢,隨之而來的,就是「正義的毀滅」。

現在,終於有一股內部輿論試圖澄清,烏克蘭利益與美國利益並不一致,並召喚「冷戰之父」喬治.凱南的智慧警告華盛頓別再玩火,因為歷史表明,大戰前夕,生活在準戰場的人們都不知道災難將至,歷史殷鑑斑斑可考,必須立即為各方找台階下。

這次的代理人戰爭,前沿不是小國與小國,而是小國與大國,因此戰事擴大的機率並不低,任何來自西方的武器補給線,都是俄羅斯的軍事目標,如距離波蘭邊境約 10 英里的軍事設施,就是可能引發俄軍與北約意外衝突的熱點。

西方賭的是,持續供應烏克蘭武器,將提高烏國在談判桌上的籌碼,好讓俄羅斯接受更有利於西方的停火條件。然而,此舉也增加了雙方在軍事據點上的接觸機會,因為這些軍事據點都是補給武器的敞口。況且,愈是加壓,普京就愈沒有退讓的空間。

事實上,即便曾為西方所青睞的俄羅斯領導人,如戈巴喬夫與葉利欽,在北約東擴的問題上也從未退讓,這不是妖魔化普京就能掩蓋的歷史事實,而現在西方仍企圖採取壓制與否定來處理俄羅斯問題,這是保證互相毀滅的愚行。

俄羅斯總統普京。(美聯社)
俄羅斯總統普京。(資料照,美聯社)

蘇聯瓦解後,西方得意忘形,普京正給予這單極世界一次空前嚴峻的考驗,而如上所述,持續性的道德撻伐與制裁手段,並未讓普京退卻,以致連美國鷹派都覺得這考題的正解只有一個,就是暫時性對俄妥協。

西方這個色厲內荏的現象也等於告訴普京,退一步,即無死所,歷史終將還他一個公道。

結語

撰稿當下,拜登正前往布魯塞爾,準備宣佈新一輪對俄制裁,很明顯,這屆美國政府僅著眼於短期利益,漠視長期利益的決策模式,正在擴大失控的可能。

外交是一種進退遊戲,就像跳探戈,只進不退,總得有人要跌倒,現在問題僅在於這災難性後果的最大受害者是誰,又將捲入多少無辜的國家。

可以確定的是,歐洲不會,也沒條件完全配合美國舞步。合理的安排應是,美國放手讓歐洲人管歐洲事,讓歐盟有其自主性,並讓歐洲人主導北約,這才是和平的道路,但沈溺於冷戰思維與馬歇爾計畫榮光的拜登團隊,並沒有這種智慧與魄力。

簡言之,美國內部召喚理性的輿論,並不符合拜登政府利益,只要這位平庸的老人沒意識到他正在一路走到黑,戰爭擴大化的可能性就只升不降,全球都要做好準備。

正義的毀滅,受害者絕不止烏克蘭。

*作者為文字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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