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烏克蘭第四課─美國領導地位上升或下降?

2022-03-23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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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之後,美國的國際領導力注定下降,無法想像,一個趁亂牟利的國家,要如何維持領導威信?(資料照,美聯社)

烏克蘭之後,美國的國際領導力注定下降,無法想像,一個趁亂牟利的國家,要如何維持領導威信?(資料照,美聯社)

有一種人,被稱為自由主義者,有一種民主形式,被稱為自由民主體制,有一種霸權,被稱為自由主義霸權,有一種經濟型態,被稱為自由主義經濟,有一種秩序,被稱為自由主義國際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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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怪談,名曰自由主義怪談,因為在烏克蘭事件裡,自由主義在以上各層面,都呈現出矛盾與虛偽。

部分自由主義者認為,美國的自由主義霸權已然終結,因為美國不再為捍衛自由價值而採取行動,揮兵烏克蘭,拯救「為自由浴血」的烏克蘭人。

其他自由主義者認為,烏克蘭事件有效喚起了所謂「民主國家」大團結,自由主義也一改先前的頹勢與眾人的看衰而重新集結,證明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歷久彌新。

怪就怪在這裡,西方民主國家大團結,但不願意出兵拯救烏克蘭,這是該歡呼呢?還是該覺得羞恥?自由主義者給了我們「既是也是」,自相矛盾的答案。

自由主義霸權終結的四個理由

部分自由主義者極度不滿美國在烏克蘭危機上的瑟縮,他們認為美國確實衰弱了,甚至自由主義霸權已終結。他們嘲諷,美國的首要任務是避免任何對結果負責的行動,只是不斷公開情報,表明自己沒有措手不及,就像一個能預見未來,卻拒絕干涉的神明。

澤倫斯基以專業演技向著西方呼喊自由這一幕,自由主義者感動落淚了,這種情緒透過媒體迅速感染到整個西方,對各西方國家的執政者形成一股龐大的壓力,必須一致抗俄。然而,只有執政者知道在哪些層面,必須承受抗俄的後座力,但在西方大團結的氣氛下,所有人都得猛踩油門,橫衝直撞。

2022年3月18日,烏克蘭總統哲連斯基在基輔的總統府發表談話。(美聯社)
烏克蘭總統哲連斯基。(資料照,美聯社)

在中國崛起後,西方自由主義進入自我懷疑的階段,歷史遠未終結,而是演化出一個更有成效的,非西方的政治體制,並使得美歐在中國問題上產生分歧。這便是美國必須重拾冷戰框架的背景,他們懷念那個「自由與鐵幕」壁壘分明的時代,並認為可以故技重施,再將世界一分為二,延續二戰後的自由主義霸權。

因此,烏克蘭事件被許多自由主義者視為西方一次「偉大重生」的重要轉折。如法蘭西斯.福山,最近簡直樂歪了,但這是踩在烏克蘭人屍體上的陶醉,令人不恥。

另外一部分自由主義者並不苟同這是什麼「偉大重生」,他們以「大衰退」,也就是美國的全球內縮為背景,給出了幾個理由。

其一,這次的烏克蘭事件象徵著美國國力的江河日下,若在以往美國還非常強大的時候,俄羅斯不會敢於行動,就算行動也會有所節制。如2008年,華盛頓阻止了俄羅斯入侵喬治亞,現在卻對拒止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愛莫能助,因為國內政治分歧到支離破碎,已無資源採取行動。

其二,華盛頓沒有預防烏克蘭事件的發生,在衰弱的事實下,僅能強調規則與制度,而缺乏戰略與行動,連土耳其在敘利亞的表現,都比美國積極。現在的美國,失去了執行困難任務的能力,空有依舊強大的情報能力,卻懦於付諸行動。

其三,制裁無法拯救烏克蘭,能否削弱俄羅斯也還是個問號,畢竟,這種從柴可夫斯基到俄羅斯貓的廣泛制裁法,是集體眩暈式的民粹,但這些自由主義者認為重點在於拯救烏克蘭,其次才是制裁俄羅斯。

況且,取消俄羅斯的美元儲備,形同預警全世界國家,美元儲備並無絕對信用可言,隨時都可能被沒收,美國此舉是自我削弱美元霸權。

拜登正在研究「數位美元」,但銀行和加密貨幣不太歡迎這件事(圖/geralt @pixabay)
取消俄羅斯的美元儲備,形同預警全世界國家,美元儲備並無絕對信用可言,隨時都可能被沒收。(圖/geralt @pixabay)

其四,只有民族主義,英雄主義與愛國主義才能有效形成團結的力量,保護自己的價值觀,所謂「基於規則的秩序」不過是書生之見,並不可靠。美國近年不斷強調「基於規則的秩序」,其實是自身衰弱的寫照,因為規則與秩序意味著維護者不再是美國而已,而有賴於多邊維護體制。

以上四個理由都在強調自由主義霸權的衰弱,國際局勢正在脫離美國控制,而華盛頓能做的,往往只有空談。

這是以某種自由主義觀點看美國在烏克蘭事件後的領導力,幾個論點不免有些似是而非,因為一個衰弱大國本來就不應在外部投入太多收益不大的資源,倘若照著自由主義的方法軍事介入烏克蘭事件,美國只會得不償失。

不過,以上觀點也說對了幾處,例如自損美元霸權的部分,以及愛國主義的部分。只是以自由主義觀點表揚愛國主義,形同以個人主義觀點表揚集體主義,也有點突兀。

自由主義不足以維繫領導力

看一個國家是否有國際領導力,說到底就是「give and take」,捨得的能力而已。美國曾經在二戰後實行非常成功的「馬歇爾計畫」,重建歐洲,就是一個典範,而後的整個全球化歷程,都在於「捨得分享」的基礎上實現。

然而,現在的美國,在逐利最大化與產業空洞化後,財富過度集中於少數人,對於外部,「捨」的能力下降,「得」的慾望上升,這是國際領導力流失的保證,不是一樁外部戰爭所能彌補的。

即便烏克蘭事件暫時性讓西方世界同仇敵愾,但也立即凸顯出美歐的利益分歧。若非美國已無法複製冷戰時期的「自由世界」陣營,這個強權是不會要求中國加入反俄行列的。

歐洲與美國的分歧只會擴大,不會縮小的原因是,傳統西歐與舊蘇聯時期的東歐在許多方面也有分歧,尤其是對俄政策。這使得美國必須將歐洲派系化,拉東歐裹挾西歐,而這種做法與俄羅斯對歐洲的政策是類似的。

換言之,試圖分化一個希望團結的地區,後果就是擴大彼此齟齬,增強彼此的不信任感。如此一來,維繫領導力的途徑,就只剩恫嚇,以致表面團結僅為一種表象,一有機會,雙方翻臉的可能性就大增。

再者,歐洲大國對華盛頓的不信任,還來自美國內部的巨大分歧。這是一個已然無法團結的強權,而且兩黨的對外政策在川普當政後涇渭分明,全世界都抓不準下一屆美國政府是否會毀約。這是侵蝕國際領導力的關鍵。

2021年12月,美國前總統川普(AP)
美國兩黨的對外政策在川普(見圖)當政後涇渭分明,全世界都抓不準下一屆美國政府是否會毀約。(資料照,AP)

自由主義霸權的基礎,部分來自於價值觀,部分來自經濟互利,另外一部分則是美國強大的軍事實力。這次烏克蘭事件美國在軍事方面的表現「輕捨」而「重得」,無論事件如何落幕,烏克蘭不可能加入北約,也難以加入歐盟(就算俄羅斯願意,也不容易),這個結果會日漸凸顯北約不過是紙老虎的國際印象。

在經濟互利的部分,美國已無限期停止簽訂自貿協議的政策,相反地,還百般阻撓中俄與歐洲的經濟互利政策,姑且不論成效如何,自我折損領導威信才是實況。

更重要的是,美國嘗試讓全球經濟脫鉤,重新分隊,這種企圖只會催生一個多極化的世界,直觀而言,也就是集體領導的世界,單極化時代結束。

結語

因為以上緣由,烏克蘭之後,美國的國際領導力注定下降,無法想像,一個趁亂牟利的國家,要如何維持領導威信?

本文還只講到西方世界裡的歐洲,沒談到美國已經撤出的中東地區,與華盛頓同床異夢的印度,和保持距離的東盟,這些地區已事實上在為多極世界做準備。而若烏克蘭事件因美國作梗而遲未落幕,這些開發中國家都將面臨嚴重的損失,帳都得計在美國頭上。

對西方大團結抱持樂觀看法的自由主義者,都是假自由主義者,他們的價值觀寄託於「力量」,而非「原則」,因此當自由主義價值需要拯救與捍衛的時候,假貨都只會站遠遠地鼓譟,妄想以言辭退敵。

結果卻是,新的邊界由對手創造,假貨們還得意洋洋地說「你怕了吧!」,真是怪談。

*作者為文字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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