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克蘭，電腦高手科夫朱恩（Danylo Kovzhun）已經教會他的孩子使用手槍。餐館店主納博茲尼亞克（Roman Nabozhniak）正在培訓同事如何經營店鋪，以便他專心與俄羅斯人作戰。酒吧老闆紀裡琴科（Vitaliy Kyrychenko）將油箱保持在加滿狀態，必要時他可以快速離開。
1991年脫離前蘇聯獨立以來，烏克蘭局勢一直稱不上穩定，2014年暴發衝突之後進入了戰爭狀態。但隨著俄羅斯10萬軍隊在俄烏邊境集結，歐洲爆發上世紀四十年代以來最大規模陸地戰爭的威脅還是讓烏克蘭民眾表示這一次感覺不一樣。
本文為風傳媒與華爾街日報正式合作授權轉載。欲看更多華爾街日報全文報導，請訂閱特別版華爾街日報VVIP方案，本方案僅風傳媒讀者專屬，以低於原價3折以下之全球最優惠價，即可無限暢讀中英日文全版本之華爾街日報全部內容。
46歲的科夫朱恩表示：「『什麼，又來了？』已經成為某種大家常用的表達。」他還說：「而另一方面我也會害怕。我覺得這將成為一場噩夢，就像敘利亞一樣。俄羅斯人就會做這種事。」
2014年在烏克蘭部隊疲憊不堪時，許多烏克蘭人曾提供衣物、食物和設備來支援軍隊，科夫朱恩就是其中之一。他說，普通民眾已經做好了再次投入戰鬥的準備。他還說：「我們知道怎麼訓練。」
自俄羅斯在烏克蘭東部挑起衝突以來，這八年裡烏克蘭首都基輔的生活仍在繼續。戰爭一直局限在烏克蘭東部地區，近年來，烏克蘭軍隊在那裡沿著大體上固定的前線，主要對俄羅斯領導的分離主義分子進行狙擊和炮擊。儘管有14,000人死亡，但許多人幾乎沒注意到這場戰爭。
烏克蘭總統哲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正在敦促民眾照常生活。大規模入侵的威脅對烏克蘭來說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他在上周三的電視講話中說，這種說法純屬「街坊鄰裡的謠傳」。
從史達林製造的大飢餓到二戰中的坦克大戰，再到1986年車諾比核電廠爆炸造成的破壞，烏克蘭經歷了太多的痛苦和磨難。自1991年從蘇聯獨立以來，這片以前從未是主權國家的土地一直在努力站穩腳跟。
現在，俄羅斯的入侵陰霾籠罩著烏克蘭，這個國家已經開始接受西方的道德觀念並努力應對猖獗的腐敗和貧困。許多烏克蘭人表達了決心，認為他們有理由為保護羽翼未豐的民主而戰。
「這裏埋葬了數百萬人，」科夫朱恩說。「這裡永遠都有激烈的戰鬥，每百年一次。我們會損失慘重。但我認為俄羅斯沒有能力戰勝我們的國家。」
烏克蘭官員在最近幾天敦促人們保持冷靜，擔心俄羅斯可能會試圖利用烏克蘭人的恐慌情緒。官員們抱怨說，美國關於俄羅斯似乎準備入侵烏克蘭的警告將引發恐慌。
烏克蘭知名人士使用在烏克蘭語中表示#我們準備好了（#weareready）的標籤在Facebook上發布建議，其中有一位兒童心理學家描述了如何讓兒童為爆炸和火災等緊急情況做好準備，以及如何解釋戰爭而不給年幼的孩子造成創傷。
到目前為止，安撫民眾的策略似乎起了作用。沒有出現銀行擠兌的情況。烏克蘭荷林夫納兌美元匯率只下跌了一點，相比之下，早些時候的危機曾促使當地人爭相拋售荷林夫納。
30年來，烏克蘭一直渴望加入歐盟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 （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 簡稱﹕北約），上周一登上頭條新聞的那種國內政治紛爭阻礙了這個努力。成千上萬的人聚集在一起，在一場叛國案法庭聽證會上支持前總統彼得羅·波洛申科（Petro Poroshenko），他現在是反對派領導人。
在一些來訪的美國參議員下榻的凱悅酒店（Hyatt Regency）附近，喧鬧的示威持續了一整天，第二天還在繼續，當天波洛申科獲准在等待調查期間保持自由。他否認有不當行為。
在基輔的波迪爾區（Podil），人們基本上照常生活。這個區以時髦的潮人咖啡館、新藝術風格的公寓樓和前蘇聯設計的食品市場而聞名。
最近的一天，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士帶著她的哈巴狗在雪中走過，她穿著配套的大衣和防水靴。廣場上為一個冬季市場開闢的溜冰場迴盪著音樂，本地人在這個市場喝著香料酒。
戰爭的話題在各種場合紛紛湧現。在一家高檔酒店，一位美國客人問道，如果俄羅斯入侵，他是否還需要為自己的房間付費。
在有著數百年歷史的基輔Zhytniy Market，攤主們更擔心經濟低迷和新一波新冠病毒感染。一名戴著黑色毛皮帽子的69歲攤主稱，以前買1公斤特沃勞格（tvorog，一種類似於鄉村奶酪的乳製品）的顧客，現在往往買200或300克；她稱自己的名字及父姓為瓦倫蒂娜·米哈伊洛夫娜（Valentina Mykhailivna）。
她表示：「大家都沒錢，這就是原因。」
60歲的奧斯塔彭科（Ihor Ostapenko）與他的妻子斯維特拉納（Svitlana）一起經營著一個水果蔬菜攤，他說他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一副聽天由命的口氣。「領導人會走，官員們也會走。還有那些百萬富翁。我們怎麼離開？我們沒錢。」
在路的另一邊，紀里琴科的雞尾酒吧平克·弗洛伊德（Pink Freud）的經理說，在他父母幾周前告訴他烏克蘭邊境駐紮了俄羅斯軍隊之前，他甚至完全不知道這回事。
這位30歲的經理切霍卡（Bohdan Chehorka）稱，他沒有注意到店裡喝咖啡或雞尾酒的顧客有任何驚慌情緒。切霍卡說：「我保護自己的方式是不看新聞。」
留著寸頭的紀里琴科今年36歲，他說去年年底時與父母一起為各種緊急情況制定了計劃，包括可能的斷電或電話斷線情況。紀里琴科表示，他已經打包了一個裝著必需品的手提箱，並在烏克蘭西部安排了住處，那裡離北約成員國波蘭和斯洛伐克更近，以防他和家人需要迅速離開。
不過，他說仍在對自己的酒吧進行投資，同時也在為夏季的美食節做準備。他還在策劃駕駛一輛可在幾分鐘內變成一個快閃式酒吧的小卡車，開闢一條全國範圍的旅行線路。
烏克蘭近年來已經歷過好幾次危機，他提到2004年的一場革命，本世紀頭十年末的嚴重經濟萎縮，2014年又爆發一場革命和戰爭。
他說，你不可能一直生活在恐懼中，烏克蘭人僅僅是變得更不在乎了。
餐館老闆納博茲尼亞克留著鬍子，戴著鼻環，他說，當他在2016年服完志願兵役返家後，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一開始讓他很惱火。在執行完服役期間最後一次任務的幾天后，他回到了基輔，看到人們在餐館和夜總會裡盡情享樂。
「這個局面讓人尷尬得不知所措。」納博茲尼亞克說。「我當時就生活在這樣的感受裡，老天啊，距離這裡幾百公里外，烏克蘭正在進行一場戰爭。」
31歲的納博茲尼亞克後來意識到就應該這樣：一支職業軍隊保衛民眾的生活方式，其他人則繼續生活和工作。他回憶說，他之所以服兵役，是為了保衛父母的生命。他說：「我不希望他們生活在地窖裡。」
上周，他給員工發了一份筆記，教他們如何經營這家名為Veterano Brownie的店鋪，以備自己重返戰場的情況下能有人接手。他與房東商定，如果情況不妙，他可以用木板將餐館的門窗封起來。他將盡可能地繼續付房租和發工資。
「我學習、工作、遛狗。我甚至嘗試和女人約會，」納博茲尼亞克說。「無論普京屯不屯兵，生活都在繼續。」
在位於院子角落裡的喧鬧酒吧Barbakan，電腦工程師科夫朱恩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制定了一個戰時商業計劃。他希望利用自己的電腦技能，與拉脫維亞的商業夥伴一起製造可供烏克蘭軍隊使用的武器。
科夫朱恩說，俄羅斯也許有能力發動空襲和坦克戰，但不能佔領整個烏克蘭。烏克蘭人曾經對俄羅斯總體上是有好感的，直到2014年俄羅斯吞併了克里米亞，並派出武裝人員及提供武器在烏克蘭東部煽動分裂分子叛亂。
這使得許多人反對烏克蘭歷史上的帝國統治者，並促使很多人表達民族自豪感。烏克蘭人拆掉了該國大部分的列寧（Lenin）雕像。人們轉而講烏克蘭語，而不是俄語。去年年底的一項調查中，三分之一的受訪者表示，如果俄羅斯人入侵，他們會拿起武器。
在那場戰爭期間，民族主義者和知識分子打破藩籬結成了聯盟，前者希望儘快趕到前線與俄羅斯人作戰，後者則負責籌集資金和物資，開展公共關係活動，並為軍隊設計和生產設備，包括偵察無人機，科夫朱恩生產的是遙控炮塔。
他說，如果有需要，這些團體已經準備好再次出發。他最近教他10歲和14歲的孩子如何拆卸並組裝手槍和卡賓槍，以及如何使用。
他說：「我寧願釀啤酒，在海邊買棟房子，也不希望處於這樣的情況下，但事實上我就是身處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