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景什談-處處金吾不禁,家家火樹銀花:《陳定山文存》選摘(3)

2021-12-26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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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更有兩項重要的食品,一為線粉,吃完飯,大家要從暖鍋裡取出線粉來,加上魚圓、肉圓,各人用小碗盛了,放到自己的床底下。據說年卅是老鼠做親,牠們要拿去掛燈結彩,過了初五到床底去看,如果被老鼠吃完了,便是你一年的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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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的寵物老鼠被吃了。(示意圖/pixabay)
據說年卅是老鼠做親。(示意圖/pixabay)

辭歲和守歲

吃過年夜飯,重要的節目是辭歲。那是大年三十的重要節目,先在大廳神桌前面擺下一對大紅椅帔的太師椅子,鋪下紅氍,滿堂燈燭,孫曾排列。兒子媳婦扶著二老,緩緩地從二廳出來。坐定,兒媳、孫曾一對對、一排排向老人家磕頭。拜後,孩子們再向大人磕頭。然後平輩交拜磕頭。辭歲畢再回二廳,已經預備好大大一張圓桌,放好大骰盆,六顆大骰子,大家來擲「狀元紅」,小孩子這時還沒有領到壓歲錢呢?(壓歲錢是在大年初一睡醒過來,枕頭底下摸出來的),但是他們都有經常貯錢的「撲滿」,這時候便打開來做賭本了。由狀元紅、趕羊,而擲到陞官圖。時間十二點不到,門外家家爆竹,戶戶鑼鼓,輪到老太太起來加天香,加好天香便去安息。孩子們工作卻更繁忙呢。封井(將井泉童子燒化)、接灶(有的廿八接灶)、封門(封門的儀式也很隆重。用矮桌子放門口供上尉遲恭、秦叔寶的神馬。他們卻是喝燒酒、吃羊肉的,一樣給他們放鞭炮,打年鑼鼓,禮成封門,貼無字(無事)對聯)。封門之後關門大發財,有的賭牌九,一直到天不亮,名為守歲。

兜喜神方

大年初一,第一件事是開門。開門當然要放砲竹,剛才靜寂了一點的爆竹聲,這時又春潮喧起,真是「爆竹一聲除舊,桃符萬象更新」。昨夜貼的無事對聯,現在都是「文章華國」、「日月光華」那些吉羊句子。小孩時候很想不懂,什麼時候寫上去的(而且有一椿故事,據說出於《三笑》),其實是貼無事對聯的時候,裡面早襯好了一副了。開門儀式完畢,便是兜喜方,這時候天只有濛濛亮。按照春牛圖喜神方向去走一走。起初,不過是孩子們的事,到了上海有了馬車、汽車的時候,便是一椿大節目,人家眷屬出來的很少,而長三堂子的倌人卻在年夜飯吃過便出來兜喜方,四馬路、大馬路,擠得水洩不通。孩子們拿著金錢炮,直向轎車玻璃上甩,而這個喜神方一直趕到上海城隍廟搶頭香去了。(上海風俗和杭州有很多不同的,這裡從略)。

元旦

大年初一,家家起來很晚,因為年三十玩得太痛快了,年初一總要睡到下午兩點才起身。女僕先上來口稱恭喜,端上早已預備好的蓮子茶,細磁小盅,精巧非常。接著是「橄欖茶」,第三道才是龍井清茶。然後梳頭娘姨上來伺候妳梳頭洗面。化妝完畢,先到花廳,小一輩的都在那裡伺候了。花廳上掛著一軸一軸的祖先神容,供著花香菓品,點上香燭,先拜祖宗,然後挨次拜年,先大後小。小孩子除了早晨醒來摸到壓歲錢之外,這時又得到拜歲錢。僕人也和小孩一樣,他們都很富有了。蘇杭風俗,大年初一,都不出門,午飯也簡單。天不晚,就睡了,名為「趕雞宿」。小孩子卻不肯放過節目,便拉著佣人們上城隍山(杭)、玄妙觀(蘇),那是原始的大世界,百戲雜陳,應有盡有,但玩到四點鐘也就回來睡了。有的打打年鑼鼓,因為大人們睡了,不敢鬧,只打「良鄉八合」。(得而長,得而長,長長令長一透長)。元旦是一年第一個大節日,過得卻並不鬧猛。不像臺灣,年初一滿街都是拜年的,卻都在別人的門外轉,連進去站一站的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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