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印度新冠病例破520萬,醫療體系瀕臨崩潰,總理莫迪為何還能「穩坐神壇」?

2020-09-18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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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民眾感謝衛生防疫人員協助。新冠疫情期間,印度中低階層居住環境擁擠,難以落實社交隔離。(AP)

印度民眾感謝衛生防疫人員協助。新冠疫情期間,印度中低階層居住環境擁擠,難以落實社交隔離。(AP)

印度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新冠肺炎(武漢肺炎)重創這個古文明發源的國度,521萬人染疫、8萬4000多人喪命,確診人數僅次於美國;今年4月至6月GDP較去年同期暴跌23.9%,數百萬工作機會消失,脆弱不堪的醫療體系瀕臨崩潰。印度總理莫迪卻不像美國總統川普那樣備受抨擊,幾乎沒有新聞媒體譴責他,壓倒性的民意支持率使他依舊「穩坐神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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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17日報導,德里智庫「政策研究中心」(Centre for Policy Research)研究員阿里(Asim Ali)指出,印度在莫迪(Narendra Modi)執政下民族主義當道,他不但被視為規劃振興印度宏大藍圖的「國家救世主」,還無需為防疫失敗負責任,因為大眾不會把「政府失靈」的問題歸咎於他頭上。「莫迪不僅把自己塑造為印度政治領袖,還想要成為印度的社會、道德與精神領袖甘地(Mahatma Gandhi)」,阿里解釋道。

2020年7月3日,印度總理莫迪造訪與中國對峙的喀什米爾拉達克地區(AP)
2020年7月3日,印度總理莫迪造訪與中國對峙的喀什米爾拉達克地區(AP)

打造「為國家著想的聖人」形象

莫迪已掌權6年,去年執政黨「印度人民黨」(BJP)領導的國家民主聯盟(NDA)奪得壓倒性過半席次,BJP奉行印度教至上主義,該國83%人口為印度教教徒,使得占總人口15%的穆斯林長期在社會、政治與經濟上受到邊緣化對待。在過去一年中,莫迪的印度教民族主義政策取得穩步進展,從撤銷查謨─喀什米爾邦(Jammu and Kashmir,印度唯一穆斯林占多數的邦)自治區地位,到排除穆斯林移民入籍的公民法修正案,人權團體不斷譴責莫迪政府歧視穆斯林。

面對新冠肺炎來勢洶洶,而印度共有13.6億人口,醫療基礎設施普遍較差,人口相當稠密,很難控制病毒傳播,因此莫迪從一開始就謹慎對待,當該國出現500多位病例和10人死亡,他迅速於3月24日下令在全國實施封鎖。「大家都目睹到世界強大的國家面對這種流行病也變得無助,沒有其他方法可以避免病毒了……我們必須打破感染的循環」,莫迪當時在電視演說表示,如果印度沒有妥當處理疫情,恐怕會發展倒退數十年。

政策研究中心專家阿里說,通過盡早採取嚴厲行動,莫迪加強他作為果斷領導人、能夠為國家採取嚴格措施的形象,也因此大眾認為莫迪是「聖人,他總是有良好的胸懷,始終為國家更大的利益服務」。

印度新冠肺炎疫情居高不下。(AP)
印度新冠肺炎疫情居高不下。(AP)

提早封鎖真的有用?

但莫迪的防疫政策並不是完美無缺,公共衛生學者對於封城有效性的看法不一。美國普林斯頓大學(Princeton University)專家拉克斯米納拉揚(Ramanan Laxminarayan)認為,封城舉措很重要,當時印度感染病例正迅速增加,封城確實有助於減少疾病傳播。

印度病毒學家約翰(T. Jacob John)則認為,印度全國封城實施太早、範圍太廣,當時病例還算少,其實只要封鎖病例較多的區域就好。全國封鎖禁令在莫迪宣布的4小時後生效,印度人民措手不及,在城市打零工的低收入民眾失去生計,而政府又沒有足夠的後勤資源可供給貧民,導致亂象叢生,數十萬人繳不起都市的房租,因為沒有公共交通工具,所以徒步走回故鄉。

在罹患新冠肺炎以前,很多人已經面臨到即將餓死的困境。拉克斯米納拉揚說,提前幾天通知不會對疫情造成不利影響,但是可以幫助貧民及早計畫儲蓄,為長期封鎖做準備,「避免罹患新冠肺炎,卻死於飢餓或困於失業的意義何在?」

印度新冠肺炎疫情暴衝,累計確診案例已經突破153萬。(AP)
印度新冠肺炎疫情暴衝。(AP)

沒有政治異議

BJP當局堅持封城是最有效的防疫措施,並透過政治宣傳大肆宣揚,聲稱「如果我們不宣布封鎖的話,今天的確診數字將會更多」,「封鎖是一項大膽的決策,由此拯救7萬8000人免於死亡。」同時,由於執政黨受到民意的強力支持,最大反對黨「國大黨」(INC)四分五裂,其領導的國會反對派陣營「團結進步聯盟」(UPA)也無法發揮關鍵的監督與制衡作用。

政治觀察家還指出,印度媒體也鮮少針對莫迪政府提出負面的時事批評。政策研究中心的阿里表示:「面對流行病迅速蔓延,電視新聞台很少報導有關印度醫療基礎設施快崩潰的消息。數週以來,即使印度已經成為全球確診數領先的地區,印度收視率最高的電視台仍一直將關注度集中在寶萊塢演員的自殺事件上。」

新冠肺炎危機中,印度展開全境封鎖,許多勞工只能靠雙腳長途跋涉返鄉。(AP)
新冠肺炎危機中,印度展開全境封鎖,許多勞工只能靠雙腳長途跋涉返鄉。(AP)

與其他民主領袖不同,莫迪很少親自舉行新聞記者會,和媒體互動的工作通常留給政府官員,莫迪出面通常是直接發表電視演說,向全國民眾發表情緒激昂、訴諸民族主義的演講。「我很清楚你們遇到的問題,一些人沒有食物,一些人忙於遷徙,一些人遠離家園」,莫迪4月一場全國演說提到,「然而為了你們的國家,你們像士兵一樣履行義務,這就是我們憲法提到的『我們印度人民』的力量」。

因此許多受到封鎖影響的貧民,不願意譴責莫迪。徒步返家的農民工達斯(Subhash Das)表示,封鎖是必要的,有助於控制疫情,即使封鎖害他的生活更艱困。他說:「我一點都不怪罪總理,很多人都像我一樣因新冠肺炎受苦。我愛莫迪,他為我的村莊做了很多事。他為我們提供了電力和水泥房屋。」

印度總理莫迪為陣亡官兵默禱,並稱關於領土與主權「一寸也不能讓」。(美聯社)
印度總理莫迪。(美聯社)

經濟重創、確診人數飆升

由於農民工生計受到嚴重影響,莫迪不得不在5月下旬解除封城限制,結果感染人數開始呈指數級增長,印度7月17日花了五個半月的時間才到達100萬人確診門檻;然後僅三週內就突破200萬人,16天達到300萬,12天衝破400萬,然後在9月16日飆升至500萬。普林斯頓大學專家拉克斯米納拉揚指出,這是由於印度人缺乏公衛意識,人口密度高、難以保持社交距離。

「社交距離在印度是一種奢侈,大多數印度人根本無法做到。目前這種流行病尚未得到控制,將傳染給全部印度人口,直到我們達到某種程度的群體免疫。」拉克斯米納拉揚預測。

印度新冠肺炎疫情暴衝,研究顯示孟買貧民窟約57%人口都感染過新冠病毒。(AP)
印度新冠肺炎疫情暴衝,研究顯示孟買貧民窟約57%人口都感染過新冠病毒。(AP)

莫迪販賣的「印度夢」可能會將他反噬?

雖然印度人可能不會把疫情慘重的責任歸咎於莫迪,但是由於新冠病毒大流行,莫迪振興印度經濟的願望已經遙不可及,他去年連任時誇口,要在5年內將印度的經濟規模提高到5兆美元,並且在2032年之前將印度提升為世界第三大經濟體。分析人士認為,這等於是要求印度每年平均經濟成長率維持在9%,然而今年因為新冠肺炎,4月至6月GDP較去年同期暴跌23.9%,

民營的印度經濟監測中心(CMIE)指出,光是4月估計就有1億2200萬印度人失業。如果印度經濟繼續遭受重創,這位民粹主義領導人的政治聲望就不一定能安然無恙。倫敦經濟學院國際和比較政治學教授博斯(Sumantra Bose)表示,莫迪一直將自己塑造為印度選民的「救世主」,「過去6年來他一直在販賣這個夢,但是……這使他容易受到經濟嚴重衰退的影響。」

印度聖雄甘地誕辰150周年,總理莫迪出席紀念活動致意。(AP)
印度聖雄甘地誕辰150周年,總理莫迪出席紀念活動致意。(AP)

博斯認為,莫迪的民族主義政策不太可能使人們長期忽視經濟危機,許多印度人太擔心新冠肺炎疫情,忙著維持生計,因此現在還無法表達自己的政治憤怒。「對莫迪的光環已經開始消散,也許還沒有顯現出來」,但他認為下次選舉可能會出現端倪。

印度下一次國會大選在2024年,還有4年的時間,但是莫迪和BJP將很快受到民意的考驗,東部比哈爾邦(Bihar)地方議會選舉訂於10月展開,當地有數百萬受封鎖和經濟低迷影響的農民工,屆時選舉可以作為莫迪政府處理疫情爆發的滿意度公投。

2016年10月16日,印度總理莫迪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金磚國家峰會上擦身而過(AP)
2016年10月16日,印度總理莫迪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金磚國家峰會上擦身而過(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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