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知道的是：各國常以GDP成長率做為經濟發展的衡量指標，不過，有趣的是，GDP成長的長期曲線卻未能被正確描繪，就連經濟學家也找不出解答。
如果你到了一家公司，周圍全是經濟學家，你想讓氣氛不要那麼冷，這裡有個有趣方法可以試試，所需要的東西僅是一張紙與一枝筆。方法很簡單，請你眼前的經濟學家畫出經濟成長的長期曲線圖。如果你很好奇他們會在紙上畫出怎樣的圖形，別急著翻教科書找答案，因為教科書沒有答案。聽起來有點奇怪，雖然GDP成長一直是經濟政策的目標，可教科書從未實際描繪出它的長期預估走勢。沒錯，教科書內可能有各種經濟周期圖，例如7至10年的企業景氣消長周期，或因科技創新而歷時50至60年的康德拉季耶夫長波（Kondratieff waves）（註：康德拉季耶夫長波稱長波或K-波，是一種約50∼60年為一循環的經濟周期現象）。但幾乎找不到描繪過去幾世紀GDP成長的圖表，更別說是描繪未來幾世紀的GDP成長圖表。
是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所以不用教科書出馬嗎？正好相反。原因在於這個問題的挑戰性過高，所以教科書不敢碰觸。
長期的GDP成長走勢可說是經濟理論上的梅杜莎，過於危險，因此教科書不敢描繪，因為它將迫使經濟學家面對他們對GDP成長的最深邃假設。如果你夠幸運，碰到一位願意跟你玩這個小遊戲的經濟學家，或許你可以一窺梅杜莎這位蛇髮女怪的駭人面貌。
拿著你遞出的紙跟筆，今日主流經濟學家可能繪出極像我們在第1章所討論的圖形：一條往上走的曲線，稱為指數型成長曲線─每隔一段期間，GDP就增加固定百分比（無論是2%或9%）。但這些經濟學家可能本能地讓這條朝上走的曲線尖端停留在半空中，就像是暫停的動畫。
這暴露出繪圖之經濟學家的心中疑問：接下來曲線會怎麼走？基本上，有兩個可能性。其中一個可能性是曲線無止盡繼續快速往上走，越過紙的最上端；另一個可能性是曲線開始往下，最後停在某個水平點。對主流經濟學家來說，第一個可能性太駭人，第二個可能性看似不合理。且看後文分析原因。
無止盡、快速往上走的GDP成長走勢
第一個可能性，無止盡的指數成長─依照它的邏輯，它會一直往上，且速度比我們想的還快。事實上，它具有令我們毛骨悚然的強大力量，因為人類所發展出來的大腦只擅長簡單的加法，但對複雜的倍增或指數等計算卻是低能兒。這個問題不單是剛出道的數學家必須憂慮而已。如同核子物理學家艾爾．巴利特（Al Bartlett）的警語：「人類最大的弱點是我們缺乏了解指數函數的能力。」這是因為當一樣東西以指數成長時，無論是池塘中的藻類、銀行的赤字，或一個國家的能源使用量，它會以非常快的速度變得非常龐大，超乎我們想像。成長速率10%表示每隔7年，東西就會變成原來的兩倍。成長速率3%聽起來小多了，但每隔23年，東西即會變成原來的兩倍。
那麼這跟GDP成長有什麼關係？2015年，世界生產總值（Gross World Product）大約是80兆，且當時的全球經濟以約每年3%的速率成長。
如果全球經濟以這樣的速率無止盡成長，則到了2050年時，全球經濟將增大將近三倍，到了2100年將增大超過十倍，到了2200年將增大將近二百四十倍。請注意一點：這樣的數值成長跟通膨完全無關，只是倍數成長計算所得到的結果。
GDP成長曲線開始往下，最後停在某個水平點
多數經濟學家，以及我們多數人很難相信全球經濟會以這樣的百分比無止盡成長，尤其是人類的活動已經對地球造成很大壓力，因此，他們寧願相信經濟成長將往下降到地平線。當提到經濟以倍數成長的論述時，就不得不提到美國的經濟學家華爾特．惠特曼．羅斯托（Walt W. Rostow），其於1960年出版的著作《經濟成長階段》（The Stages of Economic Growth），對經濟學界產生很大影響，其在著作中，闡述他的經濟發展動態理論。他宣稱每個國家都必須經歷五個成長階段才能「享受利滾利成長所賜予的好處與選擇」。
羅斯托口中的五個成長階段如下：（二十世紀的歷程）
1. 傳統社會
2. 起飛準備階段
3. 起飛
4. 成熟發展階段
5. 高額群眾消費階段
這個歷程的第一階段是傳統社會，以農業與手工為主要活動，因此為經濟產能設了天花板。從這裡開始逐漸發展至起飛準備階段。「思想開始傳播」，羅斯托寫道，「原因不單因為經濟進展是可能的，也因為經濟進展是其他被認為是良善目的之必要條件：無論是國家尊嚴、私人利益、大眾福利或更好的嬰幼兒生活。」銀行開設，企業家開始投資，運輸與通訊基礎設施興建，還有符合現代經濟需求的教改，且重要的是，羅斯托寫道，一個有效的國家出現了，「新的民族主義浮現」。
所有的這些改變「將現代社會的生活牽引到新的分水嶺」：起飛階段。在這個階段中，「成長成為常態」，因為機械化的工業與商業化的農業支配了經濟。「利滾利扎根，成為這個階段的一種習慣，也是一項制度架構，」羅斯托說，「經濟的基本結構，以及政治與社會結構發生轉變，使之後的經濟以穩定的速率持續成長著。」這個重要階段引出了成熟發展階段。在這個階段中，眾多的現代工商業設立，無論國家的資源基礎為何，而這個階段引出了羅斯托所說的第五個、亦是最後的階段：高額群眾消費階段。在這個階段中，經濟成長促使家庭有多餘收入，可開始購買耐久性消費產品，例如縫紉機、腳踏車、廚具及汽車。
在羅斯托的經濟成長階段理論中，我們不能忽略的一點是其將經濟成長比喻成飛機飛行，包括起飛前的程序檢查，而飛機的飛行高度則象徵經濟的成長速率。
但羅斯托的飛機飛行在重要的一點上異於真實的飛行：在羅斯托的理論中，象徵經濟成長階段的飛機從不著陸，且以一定成長速率一直飛行著，航入消費主義的落日中。
羅斯托暗示其不確定地平線的彼端會是怎樣的情況在等待著，只是簡單承認「問題延伸得很遠，歷史只給我們破碎的線索：當收入增加喪失其魅力時，會發生什麼事？」但羅斯托並沒有繼續探索他的疑問，原因不難理解：羅斯托的著作出版當時是1960年，也正是美國約翰．甘迺迪開出經濟成長5%競選支票的該年。對快要成為總統顧問的羅斯托來說，明智的作法是讓飛機繼續在天上飛，而不是思考飛機何時將著陸及如何著陸。
作者/ 凱特．拉沃斯
本文摘自《甜甜圈經濟學：破除成長迷思的7個經濟新思考》
責任編輯/任婉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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