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岸風電支撐國家能源轉型的同時，如何也拯救瀕臨蕭條危機的德國北方小城？
尹俞歡／布萊梅哈芬報導
2002年德國政府頒布離岸風電發展白皮書的那天，布萊梅經濟廳轄下的布萊梅哈芬港經濟發展公司（Bremerhaven Economic Development Company，BIS）裡，董事總經理尼爾．史諾亨柏格（Nils Schnorrenberger）正坐在距離柏林400公里遠的辦公室內，煩惱著要如何降低市內高居不下的失業率，渾然不知這個臨海小城的命運，就要被離岸風力改寫。
位在布萊梅北方、威悉河出海口的布萊梅哈芬（Bremerhaven），19世紀起便因為地處北海與威悉河交界，成為德國北海的主要港口，更一度是全歐最大的漁港。隨著全球化浪潮襲捲，城裡的造船廠先是不敵日本、韓國的廉價勞力成本而外移；接著北海沿岸國家紛紛限縮經濟海域漁權、禁止外國漁民捕魚，也讓漁獲量大幅萎縮。兩大經濟支柱陸續瓦解導致工作不斷消失，最嚴重時，12萬人口的小城失業率竟高達25%，比當時全德平均高出兩倍以上。
小城重生契機：「我們要成為離岸風電專用港口！」
就在布萊梅哈芬飽受產業蕭條之苦的同時，德國國內則面臨能源政策上的重大轉折。2000年紅綠聯合政府將廢核政策入法，2年後公布離岸風電白皮書，預計30年後離岸風電裝置容量要有25GW。當下德國儘管連一支離岸風機也沒有，包含史諾亨柏格在內的許多地方人士，卻是立刻就看到了機會：「我們要成為離岸風電的專用港口！」
史諾亨柏格的算盤是這樣打的：布萊梅哈芬是串連陸上交通要道及北海風場的重要樞紐，風機製造商把工廠設在這裡，風機生產之後便能直接送往風場；另外當地的造船和航海技術，也能做為離岸風電產業研發、維運的最佳後盾。而當風場一個個開、風機製造商一家家進駐，就能創造新的工作機會，進而拯救這個產業和年輕人都逐漸遠離的小城。
10年投資百萬歐元 強化離岸風電基礎建設
為了抓緊離岸風電這條讓布萊梅哈芬擺脫過往蕭條困境的救生索，史諾亨柏格規劃一番改造。考量離岸風機高21層樓、葉片半徑也有65公尺長，布萊梅哈芬劃出產業園區和大片倉儲空間，讓風機、基樁製造商能興建廠房、存放產品；另外也開闢各種連接主要幹道的道路。10多年來，所有硬體建設投資金額上看百萬歐元。
除了硬體，軟體也是布萊梅哈芬著眼的方向。「我們希望成為一個擁有最多塊拼圖的產業聚落，」史諾亨柏格指向車窗外的一座大型水池，說明這是風機維修商所需的海事工程人員訓練中心，讓工程師能學習如何在海上從事高工作業。順著他的指尖往前，則還能看見風道測試中心和風機測試場，前者能讓風機製造商找出最適合發電的葉片角度；後者則供業者在陸上以低成本、低風險的方式進行整支風機模型測試（prototype）。
風機商大舉進駐 5成市民投入離岸風電產業
隨著德國政府啟動示範計畫、離岸風電市場逐年起飛，每天往返北海風場與港口的船支越來越多，此時備有一系列離岸風電相關基礎建設的布萊梅哈芬，也著實吸引了業者的目光。德國風機製造商Senvion，就選中布萊梅哈芬做為德國境內最大的風機生產中心，每年最高生產裝置容量1100MW的風機機艙，佔每年總產量35%；法商Adwen（現為Areva）也選在同一地落腳，兩家風機廠共創造近千個工作機會。
除了新工廠，離岸風電還帶給布萊梅哈芬許多意想不到的商機。首先，風場開始營運後，每支風機都需要維修，此時必須仰賴造船及船舶經營者提供船支及船員；此外，風場施工時大批工程師、承包商進駐布萊梅哈芬，也為旅館增添更多客源。如今整個布萊梅哈芬共有250家與離岸風電相關的公司，12萬市民中，更有5成從事與離岸風電相關的工作。原本讓史諾亨柏格頭痛的失業率，也在短時間內驟降至10%。
「港口不夠方便」 布萊梅哈芬痛失設廠機會
搶得先機的布萊梅哈芬，在德國離岸風電供應地圖上爭得一席之地，但也立刻出現競爭者。好比去年大廠西門子（Siemens）就捨棄布萊梅哈芬，相中北方40公里外的庫克斯哈芬（Cuxhaven），設立首座位在德國境內的風機製造廠，讓布萊梅哈芬頓失1000個工作機會。
另一個壞消息是，在布萊梅哈芬才待了7年的Senvion葉片工廠，今年3月中也敵不過葡萄牙低廉的人力成本及當地政府的招商措施，決定關廠外移，屆時500名在工廠內工作的員工都要失業。
「我們最大的錯誤，就是港口不夠方便，無法讓廠商直接把製造好的產品運出海，」談到未能招攬西門子來設廠，史諾亨柏格把原因歸咎於布萊梅哈芬港口的天生限制：舊的布萊梅哈芬碼頭設在港灣裡面，但港灣潮差高達4公尺，裝載、航行的時間都受限。此外，港灣寬度有限，隨著風機尺寸逐年變大，裝載風機的自升式貨輪也必須持續加大，有朝一日船身勢必會因超過港灣寬度、而無法停靠碼頭。
打造新園區 喚回風機工廠
為了克服自然環境的限制，布萊梅哈芬決定反擊。去年布萊梅經濟廳公布新的離岸風電專區（OTB, Offshore Terminal Bremerhaven）建設計畫，要在當地的廢棄機場建立高達300公頃的產業園區。園區中除了有更大面積的產業用地，更將在現有的港灣外興建新的離岸風電專用碼頭，總長達500公尺、寬70公尺，並備有2至3個大型貨輪停泊位置，讓裝載風機的貨船能隨時駛出碼頭、直抵北海風場，每季更預估可供160個重型零組件進出。
史諾亨柏格的企圖心，當地環保團體並不領情。這座造價耗資2億歐元（約60億新台幣）的離岸風電專區，被環團視為新一代的生態殺手，更直接向當地法院提告、要求駁回這項計畫。如今布萊梅哈芬經濟發展公司雖然已經取得專區的建造許可，建設卻因訴訟而被迫全面停擺、得等到判決出爐後才能進行下一步。儘管出師不利，史諾亨柏格仍對專區深具信心：「布萊梅哈芬需要新碼頭，只要我們蓋好碼頭，風機工廠一定都會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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