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封城逃疫記2》在生離死別中撒手,他還惦記著:我老婆呢?

2020-05-09 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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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肺炎(新冠肺炎)大幅改變湖北省人民的生活,大環境下也產生許多生死離別、可歌可泣的故事。(資料照,美聯社)

武漢肺炎(新冠肺炎)大幅改變湖北省人民的生活,大環境下也產生許多生死離別、可歌可泣的故事。(資料照,美聯社)

滯留武漢108天之後,滯留武漢台灣人雖然仍保留「註記」,但自5月8日起終於可以「自行搭機」返台回家。

1月23日上午武漢封城後,1個小時後,緊鄰武漢的鄂州也緊急宣布鐵路車站通道暫時關閉,並對主城區居民實行出行管控措施;同一天晚間22時,潛江宣布封城;24時起,黃岡也正式宣布暫停市內交通,開始封城。隔天24日,湖北荊門、咸寧、黃石、恩施、孝感、宜昌、隨州與十堰等地級市也紛紛宣布封城舉措,不同程度上暫停了上述城市管轄範圍內的鐵路、高速與普通公路交通,特別暫停了市域管轄範圍內公交、長途客運等公共交通。湖北16個市(州)中,襄陽市是最晚實施封城的地級市,直到1月27日,襄陽市才規定高鐵和普通鐵路車站進站通道暫時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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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月23日至27日這幾天內,湖北省各市州均已實質實施了封城措施,然而,為有效切斷傳染源,阻斷傳播途徑,遏制疫情擴散蔓延趨勢,在疫情進入最後關鍵期的階段,2月16日,湖北省人民政府發布通告:城鄉所有村組、社區、社區、居民點實行24小時最嚴格的封閉式管理;嚴管外來車輛,非必需不進出;嚴管外來人員,非必要不入內;所有非必需的公共場所一律關閉,一切群眾聚集性活動一律停止,出入必須持有通行證,聽說在街上沒有通行證的人會被抓起來,強制隔離14天;另外,還強化居民健康全面排查,對所有居民開展篩查,做到「不漏一戶、不落一人、不斷一天」,確保全覆蓋、無盲區;以及所有疑似、確診新冠肺炎病例的密切接觸者和不能明確排除新冠肺炎的發熱病人,必須送集中隔離點單人單間觀察,不得居家隔離留觀等措施。此時已是封城第25天,大部分民眾對這嚴格的封省命令其實已無感,因為早已實施多時,民眾反而是有種對病菌最終殲滅戰的期待。在嚴格封省之前,2月12日,十堰市張灣區和孝感市大悟縣都發布了「戰時管制」的命令,這公告稱所有樓棟一律實施全封閉管理,所有居民非醫護人員、醫藥物資從業人員、抗疫公務人員和水電油氣、通訊網路、糧食蔬菜等基本民生保障從業人員,不得出入樓棟。在這之前,雖然有封城措施,也有社區管制,但下樓透氣抽菸仍是允許的,但戰時管制命令發布後,均不得下樓,完完全全只能待在家中,但這管制僅有前述兩個小地區發布,隨後兩天內,黃岡市、孝感市雲夢縣也都發布類似命令,但並未出現「戰時」字眼,中國大陸專家也對於發布戰時管制有不同的看法。

除了湖北省之外,浙江省的杭州、溫州、台州、義烏,廣西的玉林、貴港、防城港等地也都實施了嚴格的居民出行管控措施,從具體執行內容上來看,這措施便是要求居民儘量不出門,避免交叉感染,因此多地的舉措內容中均明訂了嚴格的內容,譬如每戶家庭每兩天才能外出採購一次家庭物資。除此之外,對於居民外出上班,各城市也訂定了管控舉措,以湖北省為例,各地級市允許外出上班的居民僅涉及疫情防控工作需要、在藥店的工作人員等,其他人員一律不得外出工作。

被強制封鎖在屋子裡的日子是相當不舒服的,精神壓力尤其大,煩躁感快速增加,正處於貪玩年齡的孩子們尤其難受,網上有個人寫到:他讓他小孩每天從客廳跑到餐廳,再從餐廳跑到臥室,早晚各幾次,藉此消耗掉小孩無盡的體力,相對地,也儲存了大人抗疫的能量。大人們則要面臨更多的問題,有些人工作沒了,解禁後反而面臨生存問題,當我們把染病的人隔離起來的同時,也把健康的人都禁閉了起來,時間久了,附加災害接踵而至,有人鼓勵著,健康的人也要活下去。從1月23日開始已經被禁閉了兩個月有餘,這期間,多出談心的機會,但吵架的機會也不會少,畢竟各家老小過去從未像這樣天天廝守一起過日子,尤其是房子小的家庭。閉關的日子久了,樂觀的人悠然吟起黃鶴樓詩詞表達他的心境:不望煙花三月下揚州,但願煙花三月能下樓。

2月24日(封城第33天),上午,武漢疫情防控指揮部發布第17號命令,突來的開城令讓許多人振奮,以為已可恢復自由,熟知,三小時後,第18號命令取消17號令,空歡喜一場,其後原因不明,大家修改成語為「朝令午改」,在中國大陸,什麼都可能會發生,就像封城一般。

武漢肺炎(新冠肺炎)疫情持續延燒,有病患在體育館改建的「方艙醫院」遠端工作。(AP)
武漢肺炎(新冠肺炎)疫情持續延燒,當局只得興建由體育館改建的「方艙醫院」收治病患。圖為某病患在「方艙醫院」內遠端工作。(資料照,美聯社)

湖北省千萬普通人,因為突如其來的疫情,生活被重新分割、春節被重新定義。社會為這次疫情付出高額的代價,包括親情、人情、健康和經濟。網路上出現不少瀕臨失控的留言,一位家住武漢的人說:「這是她第一次哭著度過的春節」,還有人寫到「大過年的,為什麼要分別,為什麼要拚命?」

封城世界下,有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被病毒感染的病人在封城環境下,設法到了醫院,排隊竟達數百米遠,等待治療的時間可能超過數個小時,有些人在等待過程中倒下了,也有人被告知,因為沒有病床,他們必須回家等待,這其中有些是新冠肺炎患者,也有可能只是普通感冒患者,他們交叉傳染,疫情一開始時較為混亂,很多人因為得不到妥適的救治從輕症轉為重症,有很多人因此而去世。

有一位29歲的彭姓醫生在2月20日去世了。他原本規劃初八結婚,疫情爆發後,他把婚禮延後,回到醫院參與救人工作,然而,他卻不幸被感染後去世,從此,他的新娘再也見不到她的愛人。

另一位姓肖的病人臨終前,手寫身後願意把遺體捐出來做研究,很是感人,媒體廣泛報導,但更感人的是沒被媒體報導的另外四個字「我老婆呢」,人臨別前,心裡惦記的總是最愛的人。

常凱,曾被評為湖北電影製片廠標兵、先進工作者,其社會交友廣闊,關係良好,年初一其父發燒咳嗽、呼吸困難,送至多家醫院救治,均告無床位接收,多方求助,也還是一床難求,數日後撒手人寰。其母身心疲憊,免疫力盡失,亦遭感染,隨其父而去。常凱因照顧父母亦受感染,與其姊於2月14日病故,一場瘟疫,一家四口相繼過世。類似之場景,不斷在武漢上演,幾乎只要有一人染病,全家都會被傳染,為了不讓家人受害,亦有染病者在無病房得不到醫治的情況下選擇了輕身,多少家庭因此破碎。這些去世者的家屬,他們的傷痛之深,可能終身不能平復。

電視上流傳的一段影片,一位女兒跟在禮儀車後面嚎啕大哭,她的母親染病去世了,因為病毒的關係,必須馬上被送往火化場,女兒無法為其送葬,將來或許還不知道骨灰在哪,輕生重死是中國的傳統文化,這恐怕是兒女們心裡最大的疼。

封城世界下也存在很多平凡的偉大,人間溫暖。

男生的理髮週期一般是一個月甚至半個月一次,同樣地,醫護人員也需要理髮。他們理髮的理由,不是為了美觀或不舒適,而是為了避免戴防護服的時候產生縫隙讓細菌進去,理髮師成了在這場防疫作戰中一個微小但卻很重要的角色。

武漢實行交通管制之後,很多人的出行成了問題,特別是醫護人員的上下班,這時志工就成為了這個城市「流動的生命線」。很多志工是計程車司機,志工們承受著染病風險,當他們簽下「不顧生死、義無反顧」的志願書時,心中滋味,可能只有他們自己能懂。這些來自各行各業的志工,除了接送醫護人員之外,還負擔社區管理、採購、病患家屬的聯繫登錄等工作,每日見到生離死別的場景,其壓力之大難以想像。

鎖匠師傅是一個社會中非常平凡的角色,甚至常被遺忘,一位鎖匠師傅受訪說:武漢封城期間,他的工作基本上沒停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訂單都是在幫忙離家的居民餵食貓狗!有養寵物的人,一般春節回家,如果不是自己開車的話,帶寵物是很不方便的事,他們都會選擇寄養在寵物店或者留在家,大家原本以為幾天後就返家的規劃想不到此行一去二個月,從來沒有人會想到,解決這個問題的,是你平時走在大街上可能都找不到的鎖匠師傅。

疫情來了,它選擇了武漢,從它初發到擴散再到瘋狂,人們沒能在病毒抵達前攔住它,卻一直跟在它的後面追趕、消滅,但我們付出的是如此規模的代價。

《返家:湖北武漢受困台灣人封城逃疫記》(時報出版)

*本文選自《返家:湖北武漢受困台灣人封城逃疫記》(時報出版),作者為一群2020年初因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爆發,而受困武漢以及湖北各地的台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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