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防止假新聞與網路極端言論擴散，是當今全球政府的頭痛難題，德國2017年推出《社群網路管制法》以減少仇恨言論，《外交政策》最新研究卻指出，這部法律竟然引發了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其它獨裁國家紛紛藉口模仿德國，達到箝制反對聲音的目的！
德國聯邦政府10月底推出草案，打算加強購買槍械的背景審查，並要求社群網站舉報疑似極端分子。這項法律是針對新納粹（Neo-Nazi）等極右派分子犯罪激增的因應措施。今年6月，德國黑森邦卡塞爾區主席呂貝克（Walter Lübcke）在自家被殺死，他長期力挺總理梅克爾（Angela Merkel）的移難民政策，招來極右派痛下殺手，這起案件也被視為「恐怖主義」範疇。
看似立意良好的新法，卻引發了擔憂聲浪，擔心如同德國去年生效的《社群網路管制法》（NetzDG，簡稱社管法）造成模仿效應，再度危及全球脆弱的民主自由。《社管法》原本是為了打擊社群網站上的仇恨言論、毀謗或煽動暴力等違法內容。但《外交政策》調查認為，許多極權國家都在模仿德國樹立類似法規，以控管網路言論。
保護移難民為初衷
2015年時，梅克爾政府決定接收100萬來自中東與非洲的難民，社群網站上滿是仇恨移民的言論，德國各地出現多起攻擊難民營的暴力事件。感受到情勢漸漸失控，德國時任司法部長馬斯（Heiko Maas）寫了一封措辭嚴苛的關切信函給臉書（Facebook），要求臉書加強對違法貼文的管制，他寫下：「網路不是無法無天的，不能允許濫用種族歧視和非法的貼文滋長。」隨後就推出《社管法》。
《社管法》規定，凡是註冊會員數200萬人以上的社群網站，都必須在接獲檢舉24小時內刪除「明顯違反刑法」內容；違反其它法規的內容則須在7天內處理完畢。該法也要求各家公司設立明確的監管機構，光是Facebook就在德國聘請數百位員工每天負責審查。違反法規的公司最高可能面臨5千萬歐元（約台幣17兆元）罰款，相關負責人最高則可處以5百萬歐元。
私人企業變網路警察？
然而，這部法律也很快招致大量批評。反對者認為《社管法》把「網路警察」的工作交給私人企業，而且監管過程並不透明，企業可能因害怕罰款而濫用權力，預先封鎖一切可疑言論。更何況，哪些內容屬於「明顯違法」，哪些又不是，模糊的法律定義讓人無所適從。聯合國2018年調查，《社管法》可能違反了《公民及政治權利國際公約》（ICCPR）第19條保障的言論自由。國際組織「人權觀察」（HRW）也批評該法會迫使企業過度干預，缺乏合理的司法監督，使用者也沒有任何方法上訴。
Wenn der Erfinder des #NetzDG Orwell zitiert, entspricht das voll und ganz meinem Humor pic.twitter.com/Uk3qEKe6DE
— Hans-Peter Loescher (@hploescher) November 3, 2019
模仿國家只有4個「足夠自由」
最糟的是，全球極權國家早就虎視眈眈，渴望有個正當理由插手網路世界。《外交政策》發現，過去2年來，全球至少已有13個國家訂立類似的法規， 9個國家還直接在法案中提到《社管法》，當成模範標的與引用來源。根據非政府組織「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評比，這13個國家中，委內瑞拉、越南、俄羅斯與白俄羅斯都屬於「不自由」；印度、肯亞、馬來西亞、新加坡、菲律賓則是「部分自由」；只有歐盟、英國、法國、澳洲屬於「足夠自由」的類別。另外宏都拉斯雖然不在此項評比之內，但在新聞自由度上被歸類為「部分自由」。
換言之，模仿《社管法》的國家半數以上缺乏良好民主機制，也沒有德國對人權、法治的高標準，這個漣漪效應已經可以見到端倪。許多國家立法時做得比德國還過火，例如要求平台方也必須封鎖「假新聞」、「褻瀆宗教言論」及「反政府宣傳」等，對仇恨言論的定義也比德國刑法寬鬆很多，箝制範圍更大。
以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3月簽署的法案為例，其中「造成危害的不可靠資訊」定義為「威脅公民生命健康或財產；威脅公共秩序與安全；威脅交通與社會建設、金融機構、能源設施、產業與通訊設備」。簡直是無所不包。越南2018年推出的《網路安全法》（Law on Cybersecurity）更誇張，直接禁止「扭曲或詆毀政府」，也把「侮辱越南人民與國旗、國歌、國徽、偉人、領導人、名人和民族英雄」全都列為違法行為。多個國家也都缺乏獨立的司法機制和申訴管道，國家可以輕易消除不順耳的聲音，更可能造成網路平台或使用者自我審查，與過去的出版審查如出一轍。
各國恐「競相沉淪」
德國是歐洲影響力最大的國家，《社管法》的連鎖效應，雖然並非立法初衷，卻已對全球網路自由和民主社會造成難以回復的傷害。《外交政策》告誡，以「反自由的手段」對付「反自由的思想」，在當前時代顯得格外短視與不負責任，一旦民主國家率先放棄了道德，極權國家自然會一擁而上，也讓全球人民的自由一起競相沉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