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活下來」 1個納粹活體實驗倖存者的自述

2015-05-06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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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許多雙胞胎被送往奧斯威辛集中營。(取自維基百科)

1944年,許多雙胞胎被送往奧斯威辛集中營。(取自維基百科)

如果我可以活著走出奧斯威辛,挺過那段在地上掙扎爬行、徘徊於生死之間的日子,我大概可以克服任何困境。

納粹活體實驗倖存者艾娃(Eva Kor)

今年81歲的艾娃(Eva Kor)和她的雙胞胎妹妹米莉安(Miriam)在10歲時被送進奧斯威辛(Oświęcim,Auschwitz)集中營,接受「死亡天使」(Angel of Death)門格勒(Josef Mengele)軍醫的人體實驗,她與妹妹成為少數從門格勒手中倖存的幸運兒,艾娃接受《Quora》專訪時,娓娓道出她在集中營的歲月,除了不堪回首的實驗過程,艾娃對於人生也有了新的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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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歲進集中營 開始任人宰割的煉獄

我家住在外西凡尼亞(Transylvania)波茨(Portz)的一個小村莊,是往來羅馬尼亞與匈牙利的必經之地,我們家是村裡唯一的猶太人家庭。我6歲的時候,村子被匈牙利憲兵隊占領了,之後,我們受到的迫害與日俱增。1944年春天,我們被迫離開家園,前往某個貧民區,那真是個悲慘的經歷。

某天,我們被推進一台車裡,和許多家畜擠在一塊兒,送往奧斯威辛集中營。

到了奧斯威辛,我和妹妹米莉安完全任人宰割。這個集中營就是納粹科學家們的實驗室,他們可以在此做任何他們想做的實驗,這簡直就是針對雙胞胎和其他「改良人種」(human guinea pigs)的打獵季節。

 

 

不被當人看 令人難堪的人體實驗

每周一、三、五,我們和其他雙胞胎被帶到觀察室,裸著身子坐在那裡好幾個小時。納粹軍醫會測量我們身上的各個部位,並跟另一位雙胞胎做比較,甚至把各個數據畫成圖表。他們想試著打造一個新的亞利安人種。這種實驗並不危險,但身為一個人,這是種難以想像的羞辱。我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們根本不把我當人看,我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坨有待研究的細胞。

其他4天,我們被帶到另一個實驗室,我的兩隻手臂都被插上針筒,鮮血從左臂汩汩流出,不知名的藥物從右臂注入我的體內,足以置人於死地。

在奧斯威辛集中營,共有1500對雙胞胎被門格勒用來做人體實驗,最後只有不到200人倖存。歷史學家多半認為,大部分的雙胞胎死於門格勒的實驗,我認同這種說法,門格勒的實驗能輕易奪走一條小命,這也是為何他被稱作「死亡天使」。

 

 

逃出集中營後,多年過去,我和米莉安找到了122位來自4大洲、10個不同國家的「門格勒雙胞胎」。1985年2月,我們在耶路撒冷碰面。然後我才發現,奧斯威辛集中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實驗,像是細菌戰、製造金髮藍眼的人種等等。許多不是藍眼睛的雙胞胎,因為眼睛被注射不明液體而喪生。(幸運地,我和米莉安是藍眼睛。)

艾娃(右)與妹妹米莉安(左)。(取自臉書)
艾娃(右)與妹妹米莉安(左)。(取自臉書)

門格勒年輕時,深為腎臟的毛病所苦,曾經好幾個月都無法上學。因此,他對腎臟是如何運作的非常感興趣,曾有3對雙胞胎的腎臟在實驗過程中嚴重感染,連抗生素都治不好。

若雙胞胎的其中一人不幸死亡,門格勒會殺害另一人,這樣一來,就連驗屍也可以同步比較。

為了和妹妹團聚 與死神奮力一搏

某次注射後,我生了重病,高燒不退、四肢腫脹,全身起紅點。也許是斑疹熱(spotted fever)吧,我也不清楚,當時沒有人為我診斷。

門格勒看著我的體溫圖,戲謔地笑道:「太慘了,她還這麼年輕,卻只剩兩週可活。」當時,我覺得他所言甚是,我真的病得不輕。但我不想死,我無聲地發誓:「我要證明門格勒說錯了,我會活下來,跟米莉安團聚。」

接下來的兩個禮拜,我在生與死之間徘徊,我只記得,因為走不動,我在集中營的地板上掙扎,朝著位在另一頭的水龍頭往前爬。我意識恍惚地爬著,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活下來、我一定要活下來。」

兩個星期後,我終於不再發燒,覺得身體好多了,又過了3個星期,我的體溫才終於穩定下來,可以走出隔離間,和米莉安團聚。這個經歷日後成了我遭遇困難時的強大心理後盾。

重回奧斯威辛集中營的艾娃。(取自臉書)
重回奧斯威辛集中營的艾娃。(取自臉書)

幾乎放棄逃跑 只想多活一天

人們總是問我:「為什麼你不逃跑?」會這樣問的人,代表他們對奧斯威辛集中營所知甚少。整個營區被鐵絲電網包圍,只要輕碰一下,就會遭到高壓電擊。鐵絲網前是一座大壕溝。因此,當你走近鐵絲電網時,你的手一定是濕的,馬上就會觸電。

當時我才10歲,就算成功逃出集中營,我能逃到哪去?再加上,為了某些實驗,我們曾往來比克瑙(Birkenau)營區與奧斯威辛營區,路途中,舉目所及都是軍營。

若有人企圖從奧斯威辛集中營逃走,警報器大作之時,我們得排排站上2至4小時,直到確定「逃犯」是何許人也、是生是死。如果他還活著,會在我們面前被吊死;如果他已死亡,屍體也會被帶到大家眼前。這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沒有人可以逃出奧斯威辛集中營。

所以,我幾乎不考慮逃跑,我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再多活一天?如何在下一個實驗中活下來?

 

 

《在死亡天使手中活下來》一書。(取自amazon.com)
《在死亡天使手中活下來》一書。(取自amazon.com)

從集中營倖存 成為自己與他人的最強後盾

當我的兒子亞歷克斯(Alex)被診斷得了癌症,他必須自己接受「接下來得為生命奮鬥」的這個事實,沒有人可以幫他。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我在集中營倖存下來的故事,「亞歷克斯,當我在奧斯威辛時,我身旁的醫生都想置我於死地,我決定『我一定要活下來』,你也可以這樣下定決心嗎?」結果,他大發雷霆地將電話掛了,他還沒準備好面對這一切。

兩天後,亞歷克斯打來,他說:「媽,我想我懂了。這就是我的奧斯威辛集中營,為了活下去,我必須奮鬥。」如果一個得了癌症的人不願下定決心活下去,誰也幫不了他。我兒子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我在奧斯威辛集中營克服了許多逆境,這也幫助我度過日後許多難關。如果我可以活著走出奧斯威辛,挺過那段在地上掙扎爬行、徘徊於生死之間的日子,我大概可以克服任何困境。

若人們聽完我的經歷後受到鼓舞,我很高興。他們看到我成功了,便能了解,他們可以克服任何想克服的事情。透過分享自己的故事,人們可以幫助彼此克服困難,領悟這件事令人獲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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