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季專文:我與張愛玲的垃圾

2015-09-12 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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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在啟事中又說,他們評閱稿件,是以「內容、思想、選材、文字、筆調、表現力量、感想、條理、結構等條件為準則」﹔「自信確曾用著冷靜的頭腦、公正的態度、客觀的眼光,把投稿者每篇心血之作詳細閱讀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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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徵文,原訂獎額十名。「因精采文章實在太多」,《西風》決定另增三個「名譽獎」﹔張愛玲的〈天才夢〉,即是名譽獎的第三名。

我們如今不知《西風》當年徵文的評審是哪些文壇名士,但以得獎者後來的創作軌跡來看,得獎與否及得獎名次先後,與一個作者的終身成就絲毫無傷﹔但也可能絲毫無助。例如當時以〈斷了的絃琴-我的亡妻〉獲得第一名的水沫先生(上海人),現在有誰知道他呢?─ ─如果水沫是巴金或汪曾祺或錢鍾書的筆名,當然另當別論﹔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聖瑪利亞女校校刊《鳳藻》封面及1936年刊發表的張愛玲英語習作“The Sun Parlor”。
聖瑪利亞女校校刊《鳳藻》封面及1936年刊發表的張愛玲英語習作“The Sun Parlor”。

1994年秋天,張愛玲獲得第17屆「時報文學獎」的「特別成就獎」。12月3日於《中國時報》人間副刊發表得獎感言〈憶西風〉,猶耿耿於懷重提當年參加徵文比賽名列十三的往事﹕「十幾歲的人感情最劇烈,得獎這事成了一隻神經死了的蛀牙,所以現在得獎也一點感覺都沒有。隔了半個世紀還剝奪我應有的喜悅,難免怨憤。」最後一段且說﹕「五十年後,有關人物大概只有我還在,由得我一個人自說自話,片面之詞即使可信,也嫌小器,這些年了還記恨?」

然而張愛玲的這段「片面之詞」,並非「即使可信,也嫌小器」,而是不盡符合事實。如果她說的「有關人物」是指徵文主辦單位的主其事者(包括評審),或許「大概只有我還在」勉強接近事實﹔如果「有關人物」包括了在她之前的十二位得獎者,則「大概只有我還在」就離事實太遠。

張愛玲為文行事一向極為細膩,冷靜,她用了「大概」及「片面之詞」這樣的字眼,表示她對時隔五十多年的人事變遷,並無絕對肯定的答案。而人世幻變,事實亦非她所能料--何況已經與世隔絕,幽居二十二年?

例如名列第八的鹿橋先生,目前仍住在聖鹿邑市,身體還算健康(註2)。另一位南郭先生,也名列張愛玲之前(名譽獎第二名),尚在人世,只是並不健康。南郭本名林適存,比張愛玲大五歲(1915年生),中央軍校畢業,當時在貴州遵義從軍,得獎作品是〈黃昏的傳奇-我的第一篇小說〉。1954年南郭由香港到台灣後,主編過《作品》、《幼獅文藝》等文學月刊,也主編《中華日報》副刊十二年,出版了26部散文及長短篇小說。聽說近年備受老人癡呆症困擾,返回大陸度殘生(註3)。至於其他得獎者,或許有人還在大陸或住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只是未以文字與我們相見,也就渺不可知其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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