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脫衣舞孃游走露點邊緣,反而讓觀眾更瘋狂?名作家道出它令人難以抗拒的秘密

2018-09-21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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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舞蹈的編排雖然認真,但沒有太出色的。中場休息時,舞台上放了一段VCR,是脫衣舞孃被面試甄選的短劇。面試者都穿黑色舞衣站成一排,被選中叫到名字的舞孃激動地掩面哭泣,其情狀之勵志感人,不輸AKB 48(日本大型少女偶像團體)的總決選。背景音樂我聽不懂,但我猜歌詞大概是「只要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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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還不是最令我驚訝的,最令我驚訝和疑惑的是每個舞蹈都有一個「高潮」的環節,就是舞者跑到舞台最前端的圓形轉盤,側臥在地上,啪地打開大腿,兩腿呈七十五度角,展示她們沒有任何遮掩的隱私部位。轉盤旋轉一圈,確保每個角度的觀眾都能看到,像是一塊頂級金槍魚接受食客的檢閱和讚美,這時,觀眾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我一邊跟著其他觀眾熱烈鼓掌,一邊在想:我這是在幹嘛?

掌聲裡沒有任何淫蕩的意味,而是一種真心誠意的讚美,就像是給空翻之後穩穩落地的體操運動員的掌聲。可這個動作並沒有什麼技術難度,他們在稱讚什麼呢? 舞者的勇氣,職業人的作風,還是那個部位的美麗?

或許鼓掌是出於日本性文化一直以來對女性生殖器的崇拜。

我看法國著名的後現代理論家波德里亞的《論誘惑》,裡面提到日本的一種陰道表演,比任何脫衣舞都要離奇:

姑娘們將大腿開架在表演台的邊緣,日本的勞動者身穿襯衣,可以將他們的鼻子和眼睛埋到姑娘的陰道處,以便看得更清楚。在這個過程中,姑娘要麼和顏悅色地與他們說話,要麼假惺惺地把他們推開。

同時,觀眾開始對各自看到的陰道評頭論足,輪番比較,這麼做時卻從不嬉笑,更不哄堂大笑,其神情死一般的嚴肅,也從來不想用手去碰。

沒有任何淫蕩的感覺:一種極其嚴肅而又孩童般的行為,一種對女性器官的鏡像的絕對著迷。

這種表演不知道是否已經失傳了,我看到的或許是它的變異。我雖然無法理解其中的美學,但也知道,任何民族的性文化都不能簡單地用「變態」兩個字概括。

很多直男讀者看到我寫這篇文章,分享自己對脫衣舞的興趣,肯定會給予「下半身作家」「妳思春了吧」「思想真黃」這類評價。可我對於更色情、露骨、互動性更強的性表演並沒有興趣—我童年時在緬甸看過一場準色情的人妖表演,表演者露出兩種性徵的畫面給我留下了巨大的陰影。我回想起自己為什麼喜歡看脫衣舞,並不是出於性的萌動,不是體驗生活,不是獵奇心理,不是業務學習,我也沒有任何變成女同性戀者的徵兆,而是因為一張照片。

我記憶裡看過最動人的寫作狀態的照片,是二十世紀三○年代的脫衣舞皇后吉普賽.羅斯.李,她在寓所裡修改小說,穿著舒適的襯衣,地上一團團廢紙。我忽然發現寫作和脫衣舞之間有一種心照不宣的聯繫:她在舞台上除去衣衫,下了台之後,用寫作給自己和世界一件件穿上衣服

作者介紹|蔣方舟

1989年出生於湖北襄陽。7歲開始寫作,9歲出版散文集《打開天窗》。2008年被清華大學破格錄取,次年在《人民文學》發表了《審判童年》,「將戲謔的口吻與犀利的質問、遊戲的精神與坦誠的剖析熔於一爐」,獲得第一屆朱自清散文奬。2012年大學畢業後任《新週刊》副主編。代表作:雜文集《正在發育》《邪童正史》《我承認我不曾歷經滄桑》、小說集《故事的結局早已寫在開頭》等。蔣方舟的寫作展示了對自身和「被時代綁架的一代年輕人」的關切。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圓神出版《東京,若即若離》(原標題:2016.4.7(星期四)脫衣舞)

責任編輯/林安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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