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生的林福生，文化大學法文系畢業後，十年前看破在企業上班的惡劣環境，開始以打零工為生，十年的零工生涯，他做過數千份工作，各式光怪陸離的工作都接過，儼然是零工大軍的最佳寫照。
你們是怎麼稱呼我們的？臨時工、跑腿的、工讀生，還是打雜的？I don't care! 我只在乎工作能不能給我合理的報酬，只要能有合理報酬，再苦再累我都行。
或許你會說，找個公司好好上班，不是比較穩定？當雜役會有前途嗎？
我只能說，這是你們正職工作者一廂情願的看法，試問，上班族哪一個不是庸庸碌碌，沒日沒夜地加班？而當你一面抱怨公司太血汗時，卻又得暗自擔心，哪天老闆不開心，叫你捲舖蓋走路。何必呢？
再現實一點來看，很多和我同年的上班族，工作了十年，每個月薪水仍不到5萬，我老早就看破「紅塵」，不想死命地往正職裡鑽，因此十年前，就能月入5萬了。而且很多人辛苦了一輩子還是無殼蝸牛，我卻靠著到處打零工，省吃簡用，去年也買房子了。
事實上，十年前初入社會時，我也和所有的新鮮人一樣，對於到企業上班憧憬不已，但時值全球金融海嘯，很多公司縮編，面試到處碰壁，我無法讓自己賦閒在家，只好勉強自己先待在一家銷售金融軟體的公司，擔任無底薪的業務。
當業務沒底薪 常做白工
那段期間，我業務跑得很勤，但任憑再怎麼努力，還是接不下單，一個月後我就受不了，心想：「總不能連一點收入都沒有！」因此，我開始想方設法找些零工，兼差賺外快。
諷刺的是，這卻讓我意外發現，其實幫人打雜還滿好賺的，像是到倉庫去當一天的理貨員，就有1000、2000元，起碼這很實際，有付出就有回報，不像之前當業務都在做白工。
於是我懸崖勒馬，辭去正職，當全職的打工仔，一晃眼就是十年。在這3000多個日子裡，接過的工作多到數不清，至少幾千份，有時接案多，還可以月入10萬元。不過，這也是我不太挑工作，只要價碼不離譜，我都會接，因此各種光怪陸離的案子，我幾乎領教過。
我做過最多次的應該是活動的操偶師，例如世大運裝在「熊讚」布偶裝裡的人，我大概穿過近百次。你別看每個玩偶都活蹦亂跳，其實相當辛苦，重，還可以忍，熱，就十分難耐。冬天操偶還好，夏天操偶簡直要人命，一脫下來，由於溫差大，很容易感冒。
因此操偶師的價碼還有季節性的，冬天時薪150元，夏天200─250元，有次真的太熱，業主就給我500元。
每一份零工，都有挑戰性。記得有一次，在假日過後，接到公館一家名店的任務，原來是在連假期間跳電，整個冰箱裡的食物腐爛長蛆，店家不敢清，就委外處理，怕蟲的我，看了差點昏倒，但也只能強迫自己。而人就是很有韌性，漸漸地，我也覺得不臭不怕了。
還有一次接到六張犁公墓的案子，是要我幫墓碑一個一個拍照，以利建檔，這也需要克服心理障礙。可能是我多心，但任務完成後，那一陣子我不時摔車，削掉腳關節附近的肉，要不就是鑰匙掉到水溝、三不五時精神恍惚，直到去了行天宮收驚才好轉。
我常想：「case再怎麼可怕，也沒比『窮』來得可怕！」想通了，就幾乎沒什麼工作不能接了。例如，我最近最常接到的是代客排隊。就拿台大醫院說好了，有些名醫實在很難預約，因此，常有病患委託我們代掛號。
聽起來很簡單，殊不知，為了搶到鳳毛麟角的現場掛號名額，我們得在前一天的凌晨12點就拿著睡袋、帳棚，露宿街頭，隔天窗口一開，就立即搶名額，有時，往往只差一個順位，錯失餘額，一整晚的辛苦就淪為白工。
代排隊搶頭香 福報算誰的？
你問我何需為了600元的酬勞這麼大費周章？但，在我看來，大錢都是從小錢積來的，更何況，在外面睡個覺就能賺錢，又做功德，何樂而不為？
倒是，同樣是代客排隊、打雜，有些就讓人覺得無奈。例如每次過年期間，就會接到「善男信女」委託，要我到各大廟宇排隊占位搶頭香，我不禁想：「這頭香搶到了，福報是算我的還是客戶的！？」
另有個草莓族做了新工作兩天，想辭職又沒膽告知老闆，po網找人代打辭職電話。這實在好賺，10秒鐘輕輕鬆鬆250元入袋，但叫一個巴不得工作滿檔的人，幫一個不愛惜工作的人辭職，怎不叫人氣結？
或許我好用，又不計較，不少合作過的客戶，都要我去上班。但一談到薪水，每個老闆就扳起臉來：「由於你一直打零工，這不能算經歷，我最多只給2萬5000元。」但，薪水折半，誰願意為了一顆樹放掉一整片森林？
也有人勸我，正職價值就是能累積經歷和退休金，又能升官加薪，但我一想到我父親，在某上市紙廠做了一輩子，卻因為遷廠，就活生生地在中年被裁撤，讓全家措手不及，叫人怎麼相信企業能保障終身？
這些客戶說服不了我，於是就以短期零工方式合作。例如前一陣子中元節，貨銷得快，各賣場都需要有人在貨架上定期補貨，就有四家食品廠商委託我，幫他們在各大賣場理貨。
你一聽會驚覺，原來在各大賣場中搬貨的，並不是賣場的員工！是的，強勢通路並不負責理貨，得由供貨商自己找人理貨，而偏偏供貨商也不想用高薪聘正職處理這些雜事，這也正是何以正職愈來愈少，而零工愈來愈多的緣由吧！
我有個朋友，前陣子接了高雄鐵路地下化工程的工作，上工時，發現這雖是政府的公共工程，下包商卻都雇用零工，而且大部分是外勞，「我在想，如果連公共工程都用臨時工、外勞，難怪我們這一代會這麼難找工作！」
不過，轉眼間，我也35歲了，我明顯感到體力大不如前，或許因為操偶師當久了，髮量也少了一半，有些年輕時能接的工作，現在也力不從心了。但目前每月有2萬5000元的房貸，我根本無法停止工作。
愛好廚藝的我，正努力地想學著做菜，我想著，或許未來可以開個胖卡，四處賣點心、咖啡，也或者乾脆去開uber好了，誰叫日子總是要過。
文／李建興
本圖／文經授權轉載自遠見雜誌（原標題：我打零工 買下一間房）
責任編輯／鐘敏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