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信觀點:說服北京放棄「九二共識」,才能讓曖昧字眼走入歷史

2019-01-14 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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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日前發佈《告台灣同胞書》,作者認為,蔡英文雖表態台灣拒絕一國兩制,但唯有說服中國放棄「九二共識」,這個「曖昧字眼」才會真正走入歷史。(資料照,AP)

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日前發佈《告台灣同胞書》,作者認為,蔡英文雖表態台灣拒絕一國兩制,但唯有說服中國放棄「九二共識」,這個「曖昧字眼」才會真正走入歷史。(資料照,AP)

「九二共識」存在與否?爭議迄未了!顯示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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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陸委會主委陳明通的兩度說明:九二香港會談兩岸雙方對於「一中」並沒有達成協議,只有「口頭上各自論述」,何來「共識」?陳主委接著舉證了當時陸委會主委黃昆輝2008年的「台灣國家主權與安全論壇」研討會,發表〈破裂的九二香港會談〉一文。主要論述有兩個一是九二會談根本是破裂的,哪來共識?其二是九二會談破裂,九三年的辜汪會卻是兩岸密使所促成的,根本無關於九二會談,當然沒有因「九二共識」而促成辜汪會,這裡面沒有邏輯關係,因為根本沒有「九二共識」!

《自由時報》2008/4/29有一篇報導〈黃昆輝轉述 李提醒 馬允少提九二共識〉記者提到「馬英九前晚與黃昆輝政黨協商前,曾二度拜訪李登輝前總統,其中一次是在二十五日,馬造訪李登輝表明要找賴幸媛出任陸委會主委,但李登輝意識到賴幸媛上任後馬上面臨處理九二共識爭議,據指出,李登輝因此向馬表示,兩岸根本沒有九二共識,所謂九二共識是「沒有共識的共識」,盼賴上任後對此問題有所本。」

這段歷史裡,由黃昆輝轉述:「馬英九在政黨協商時說,李登輝表示九二共識是沒有共識的共識,以後他會儘量少說九二共識,他的施政會以台灣為主,考量對台灣有利。」對此,黃昆輝表示同意。

黃昆輝在92年擔任陸委會主委,他說明瞭當時處理「一中」談判時指出,「一九九二年是有香港會談,一九九五年海基會秘書長焦仁和提出兩岸一中各表,在香港會談時有關一中的表述問題,中國在談判時提出了五種說法,我方則再加了三種說法,彼此都不同意,因此沒有達成共識;二千年陳水扁總統就職前,陸委會主委蘇起提出兩岸有九二共識,但事實上一中問題既然有各表,就沒有共識,各表就是各說各話。」(2000年5月3日在政黨輪替之前,黃昆輝曾投書給《中國時報》提到九二共識,就是一中各表,2008年黃昆輝「以今日的我打臉昨日的我」;李登輝也是一樣在缷任後向媒體說明根本沒有九二共識這個東西,不過很多當時公文與文件上簽名的還是李登輝。更何況在職期間派密使與大陸高層接觸的就是他,說他對九二沒共識是對的,但是所有兩岸從九二會談一直到九三辜汪會談與九八辜汪二次會談,李登輝都是主要的兩岸操盤手,雙方有沒有「默契」當然只有他自己最心知肚明)

20190111-總統蔡英文11日召開記者會公布新任行政院長人選。(顏麟宇攝)
兩岸關係一直是長久以來的難解之題,圖為總統蔡英文。(資料照,顏麟宇攝)

當時,黃昆輝向馬提到,「九二共識問題,中國想要設定一中框架,而且這是蘇起創造出來的,一九九二年香港會談時,蘇起還是個學者,並沒有參與,不過蘇起是用心良苦,創造這個模糊的『共識』,事實上是沒有共識的共識。」

回到九二香港會談,黃昆輝表示,「香港會談當初主要是在談兩岸文書驗證、掛號信件處理等事務性問題,中方認為文書驗證屬於中國國內事務,應本於一個中國原則,但我方對此不同意,因此,『對方說他們的,我們說我們的』。」

陳明通一再強調黃是當時的陸委會主委,馬是副主委,黃自己也表示,「老實講,我是最有資格談這個問題。」從黃昆輝到李登輝當時都認為兩岸在九二會談時根本就沒有在「一中問題」上達成共識,不過,雖然在「一中」上,中共一再強調要本於一個中國,但我方堅持不同意,所以就是「對方說他們的,我們說我們的」那就是一種「各說各話」,也就是日後所謂的「一中各表」,黃昆輝與李登輝最後都表示,「事實上是沒有共識的共識」

既然是「沒有共識的共識」,那麼無論是馬英九、黃昆輝、蔡英文、賴幸媛……或陳明通要來說明究竟有沒有「九二共識」時,請問對於「沒有共識的共識」,哪一位能夠講清楚說明白呢?如今小英和陳明通還要大費周章來否定「九二共識」,這不應驗老子《道德經》一開始就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蘇起以一位學者將這種根本無法清楚的兩岸糾結,乾脆造了一個「九二共識」來統而言之,黃昆輝也指出,「蘇起是用心良苦,創造這個模糊的『共識』,事實上是沒有共識的共識。」陳明通表示他是學者出身,所以要用邏輯來辨明,問題是,「九二共識」在這麼多年下來,被使用被唾棄被…….早就「玄之又玄」了!陳明通或小英還想把一個「創造性模糊概念」再來一個消滅與否定,不正是愈描愈黑,結果反而成就的是這個共識好像真的存在!

接著陳明通主委又希望切斷九二共識與九三辜汪會談沒有邏輯關係,還是舉了黃昆輝的文章來說明,沒有九二會談,兩岸還是可以坐下來談,因為黃昆輝點出了辜汪會談是由兩岸高層密使談出來的「產物」,和破裂的香港九二會談一點關係都沒有!

《端傳媒》在2015年11月5日〈密使到領導人會晤 兩岸政治一頁滄桑史〉中有一段提到,「台灣『海基會』董事長辜振甫與中國「海協會」會長汪道涵於1993年在新加坡舉行的『辜汪會談』,是兩岸首次開啓正式官方對話。然而這場會晤之所以能夠成就,其實奠基在李登輝『密使交往』所累積的成果上。」這和陳明通與黃昆輝所言正相符合。

記者在談到李登輝時代的「密使交往」,指出密使起源於1990年代,「藉助國學家南懷瑾的牽線,李登輝與當時的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達成的兩岸互動主軸。雙方核心親信,『江辦』曾慶紅與『李辦』蘇志誠的主導,開啓了兩岸談話機制。」參與密談有核心的「6人小組」(蘇志誠、張榮豐、田弘茂、黃昆輝、張榮恭和曾永賢)由李總統主導,黃既是成員之一,當然由他口中證實的辜汪會談是由密使在兩岸穿梭而促成的應該是可以確信的。

日後確立了兩岸以「海基會」、「海協會」往來的體制,雙方以「非官方」架構運作,但兩會高層首長則不斷往來互訪,直到1995、96年的台海飛彈危機首度中斷。接著98年辜汪二次會談,1999年則因李登輝提出「特殊國與國關係」(兩國論)讓密使交往劃下句點。

值得注意的是1993年4月27-29日新加坡的首次辜汪會談,儘管香港九二會談雖然對「一個中國」的內涵無法達到共識,仍為首次的辜汪會談鋪了路;1993年海基會副董事長邱進益與中國海協會副會長唐樹備的「邱唐磋商」,在意的都還是表達各自「政府」(非國家)所擁有的排他性細節。國民黨政權不想被矮化,追求形式與實質(官方性質)的對等;中共當局則堅持法理上的「一中原則」,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換言之,中共一直在意的就是「一個中國」,這也是所有與國際或我方談判時一定要提出的底線。陳明通搬出了密使促成了辜汪會談,但是陳老師好像忽略告訴國人中共自始至終都在強調「一中」立場,和邱進益在辜汪會前會交手的對象就是唐樹備,他從1991就和陳長文交過手,在1992許惠祐與李亞飛的九二會談,最後出來說話談到一中原則的還是唐樹備。中共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立場,倒是我方從陳長文、焦仁和、許惠祐到邱進益等都提出更多「一中各表」「兩岸互惠,相互尊重」……等訴求,以免落入中共的「一中」的文字框框。

辜汪正式會面前,雙方一開始在會議中對座席安排,稱呼等問題還在暗中較勁,等到辜汪兩人會面時則是好話說盡,「兩岸一家親」、「統」、「合」等氛圍成了會談的基調,只是在涉及主權問題時則刻意地用模糊委婉方式呈現了兩岸「分治」狀態。(這不就是典型標準的「一中各表」,不正是「九二共識」的呈現?只是當時蘇起還沒有給按上「九二共識」這個名稱而已!)陳明通主委不提這個談判過程中我方代表辛苦地與北京「一個中國」對抗,場外還要承受民進黨宣達團的抗議!還要全力與全面地一再地否認九二會談與九三辜汪會談根本沒有關係!重點就是想要教導國人,根本沒有「九二共識」而已!

儘管小英政府一直想盡辦法就是要把「九二共識」拋在歷史的灰燼裡,不過,中共對於「九二共識」還情有獨鍾,所以從江澤民、胡錦濤一路走到習近平一口一聲的還是「九二共識」,因此雖說小英2016年520年上臺之後就不談「九二共識」改提「九二史實」,大陸方面卻把「九二共識」當成「通關密碼」,原因無他,就是這時候的「九二共識」只有「一個中國」,沒有後面「各自論述」了!因此,小英和陳明通不惜毀掉或絕口不提「九二共識」,也好!蘇起可以為「沒有共識的共識」起了一個名字,後賢自然也可以另起新名,問題是北京還停留在「九二共識」,小英要國內朝野黨派不要再提「九二共識」,中共不是國內政黨,北京更不會聽小英的話,所以小英或陳明通苦口婆心在向國際興國內說明沒有「九二共識」之際,請不要忘了你們談判的對手是北京,要說服他們也放棄「九二共識」,這個「曖昧字眼」才有可能真正地走入歷史!

*作者為銘傳大學新聞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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