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慶餘專欄:林義雄與施明徳的「俠義精神」

2015-05-25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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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4月19日,施明德(左)與林義雄(中)、許信良(右)率領數萬群眾遊行要求總統直選。(維基百科)

1992年4月19日,施明德(左)與林義雄(中)、許信良(右)率領數萬群眾遊行要求總統直選。(維基百科)

林義雄、施明德各自挺身而出,炮轟民進黨。一個痛批該黨未展現整合第三勢力企圖,決策「愚蠢」、「混帳」。一個以「鋤頭派」前主席身分挑戰現仼「鐮刀派」主席,宣佈參選總統,指摘蔡英文「媚富」,稱台灣需要「羅賓漢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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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民進黨表面客氣、謝謝指教,私下大不以為然。有人罵林義雄「老番顛」;有人質疑施明德人格有問題;民進黨的名嘴們和施同台,更是面露不屑。他們都囿於黨派之見,任何人不認同我方,就是頭腦不清或人格有問題。他們全然不知道,林義雄、施明德這些黨外時代前輩與他們最大的不同,恰恰是沒有私心及門戶之見,以天下為己任,高瞻遠矚,表現出來的是「俠義精神」。

「黨派動物」是不容易有俠義精神的,特別是爭權奪利冲昏頭、剛選上市議員就要背棄與選民契約去選立委的一群人。施明德說「2000年後的黨主席都是割稻尾的鐮刀派,民進黨就像當年品牌高尚的味全,被頂新魏家購買後已面目全非」。他指的正是2000年後,民進黨歷任主席太濃厚的政治算計及爭權奪位私心,使該黨上下不再是當年以天下為己任的改革者及雖千萬人吾往矣的任俠者。

試看,阿扁搞急獨,只是為了分散對扁家貪腐的注意,搞不三不四公投,只是為了個人連任,(前者害死台獨,後者害死公投),心目中哪有台灣前途及民進黨前途?蔡英文、蘇貞昌黨主席任內,什麼改革及社會公義都不推動,都在坐等公民運動耕種,或國民黨腐爛(把台灣搞越爛越好),讓自己白白收成,心目中哪有生民國脈及政黨社會責任?

而當年,林義雄痛斥一黨獨裁的國民黨是叛亂團體、叛人民的亂,何等大義凜然!他為此賠上一家老小數口性命,但他仍「雖百死而無悔」,要大家看他一世,而不是看他一時。他去年反核四禁食,是拿生命去「救」全國人民。他今年支持第三勢力,不惜斥責民進黨,是看出國民兩黨已腐敗,必須加上清新的第三勢力,才能「救」台灣。他心目中除了生民國脈及救世熱情,哪有自己?

同樣,施明德為反抗國民黨獨裁而兩度入獄,蹲廿五年苦牢,又為了「我無罪」原則而堅持不出獄,後來又為社會正義而發動紅衫軍反貪倒扁運動,這些也都是以天下為己任,心目中何嘗有自己?

施明德的紅衫軍運動飽受民進黨人及其外圍詛咒。他們的理由永遠是施對國民黨為何不發動相似運動。他們全然忘記,施已奉獻整個生命去推翻國民黨,他對國民黨完全沒期待,對自己參與催生的反對黨才會愛之深責之切(因為催生就有責任養之、育之、教之,不然就會禍害社會)。不只是施明德,連我們這些長年獻身民主的人,也對扁家貪腐及民進黨墮落痛不欲生,健康在2006年後迅速惡化。施明德的痛心當然更可想見。

施明德發起反貪倒扁運動的痛不欲生,豈是那些不知「俠義精神」、只知「黨同伐異」的社會卑劣分子(尼布爾名言「團體比個人更不道德」)所能了解!

什麼是「俠義精神」?就是在殘暴統治下及人吃人社會特有的義憤兼行動。林義雄斥責民進黨混帳,施明德高舉台灣需要「羅賓漢總統」、需要「羅賓漢計劃」,都是出於俠義精神。施明德十天前的《青年佔領政治讚》一文,指出「現今的台灣,價值被價格取代,正義被利益掩埋,應該有的「劫富濟貧」被搞成了「劫貧濟富」,政客公然勾結財團,直接強取豪奪人民的血汗成果。物極必反,是該到了徹底「反攻」的時候了。」正是羅賓漢式口脗。他和林義雄都不約而同,支持在國民兩黨主政下受害最深的青年,起來合組第三勢力,「佔領」政治。

俠盜羅賓漢是西方中世紀「刼富濟貧」的社會正義典範,史學家霍布斯邦以《原始的反叛者》一書描寫他,並對俠盜做了如此定義:為受欺壓剝削的不幸者打抱不平,必要時不惜付出生命;視俠義為榮譽,甘於奉獻;地方民眾敬佩他,不認為他不道德或犯罪;他生來淡泊名利,只有在濟助窮困時,財富對他才有意義。

孟子的「捨生取義」是俠義精神的憑藉及歸宿:「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為了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不苟且偷生;為了比死更深惡痛絕的東西,不逃避災禍(政治迫害、陷害、殺害)。這不正是當年黨外志士信奉的價值嗎?不正是林義雄、施明德不懼一死,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來源嗎?而今民進黨人的蠅營狗苟、機關算盡,又有哪一點前輩之風?民眾所敬佩的黨外精神而今又安在?民進黨人居然還敢「不屑」施明德、罵林義雄「老番顛」!

卡萊爾在《英雄與英雄崇拜》一書說,人類不只需要有英雄(他的英雄類似俠者),也需要有適於英雄存在的世界,一個不盡是「僕從」的世界,否則看到英雄也會失之交臂,整個世界是騙子的天堂,投票只能改變騙子的像貌(輪流選出不同騙子接替行騙),「僕從的世界」只能由「偽英雄」、由只憑「穿」國王衣服的人統治。

林義雄、施明德前主席一個一個失望脫黨,被阿扁公開稱為精神導師的黃信介其實私下受到阿扁喝斥。民進黨既然已不是適合英雄存在的世界,民進黨還能有什麼俠義精神?還能不逐步「國民黨化」、站在人民與歷史的對立面?

*作者為時事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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