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變天》新政府會倒向美國嗎?「竹子外交」隨風搖曳不等於親美

2023-05-29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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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駐泰國大使館(簡恒宇攝)

美國駐泰國大使館(簡恒宇攝)

泰國軍政府本次選戰一敗塗地,晉升眾議院最大黨的「前進黨」22日與加入聯合政府的其他7個政黨簽署備忘錄,表明將維持泰國和其他強權的政治平衡。不過前進黨顯然更靠向西方陣營,該黨黨魁皮塔也說要採取「以規則為基礎」的外交政策,身處美中賽局的泰國該如何將自身利益最大化?《風傳媒》特派記者簡恒宇前進泰國觀選,探討民選新政府未來對美國、中國、台灣的可能態度。

泰國大選5月14日落幕隔天,美國駐泰國大使高戴克(Robert Godec)發布聲明表示,全泰國數千萬人以選舉觀察員、民調工作者、新聞媒體成員、候選人,以及最重要的選民身分參與投票,「做為泰國的長期朋友和盟邦,美國期待最終(開票)結果」。若對照2019年3月24日舉行2014年軍事政變後的首次國會大選,當時美國駐泰國大使出缺,時任大使館副發言人帕拉迪諾(Robert Palladino)發布的聲明顯然更有「立場」:美國和泰國人民敦促加速宣布開票結果、並公正透明調查任何通報的不尋常行為,期待與新選出的政府攜手促進民主、安全、繁榮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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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曼谷發生軍事政變後,泰美關係漸行漸遠。但這回軍政府在選戰中慘敗,漂亮贏得勝利的前進黨又將如何調整泰美關係與外交政策?順利連任的前進黨(Move Forward)不分區眾議員沃拉波(Woraphop Viriyaroj)向《風傳媒》表示,前進黨想要建立以規則為基礎的外交政策,以此原則來傾向一方,這對泰國利益而言是最佳作法。泰國總理熱門人選、前進黨黨主席皮塔(Pita Limjaroenrat)5月14日回答媒體提問時曾說,這是策略性回應,並非選邊站,且選邊毫無用處。

2023泰國大選:泰建泰黨發言人、該黨不分區眾議員候選人提達拉(簡恒宇攝)
2023泰國大選:泰建泰黨發言人、該黨不分區眾議員候選人提達拉(簡恒宇攝)

從為泰黨(Pheu Thai)分離出來的泰建泰黨(Thai Sang Thai)在這次大選中贏得6席,並加入組閣行列。泰建泰黨發言人提達拉(Tidarat Yingcharoen)接受《風傳媒》訪問時直言:「我們一向中立(不選邊),我們一直是如此。」她亦稱,不認為要把自身置於會引發爭議的處境,這麼做對泰國不利。

「我們(泰國)位於具戰略性的(地理)位置,有能力從(美中)2個強權獲得利益」,提達拉說,「也有能力與其他國家交朋友,所以我們向來保持中立(不選邊)」。泰自由黨也是參與組閣的8個政黨之一,該黨不分區候選人彭頌(Boonsong Chalethorn)則認為,自1932年以來,泰國都在美國羽翼下推行外交政策。

終究要考量現實經濟利益

泰國法政大學(Thammasat University)教授許佳朋(Sitthiphon Kruarattikan)認為,皮塔上台後會調整外交政策,因部分前進黨成員表明應加入民主陣營,皮塔政府上任初期將對中國果斷強硬,但終究要面對實質經濟利益,即外交政策會以國家利益為基礎,而非意識形態。

同樣在法政大學任教的翁提查(Ornthicha Duangratana)認為,泰國經歷軍事政變後,難以向美國親近,而政變發起者、現任總理帕拉育(Prayut Chan-o-cha)因此倒向中國,「這是因現今條件」。她表示,現在可推進泰美關係的空間,比以前緊密時還要大,「若是他們(前進黨)上台,我想和美國互動的空間會更開放」。

泰國法政大學講師翁提查(Ornthicha Duangratana)(簡恒宇攝)
泰國法政大學講師翁提查(Ornthicha Duangratana)(簡恒宇攝)

在參與組閣的政黨中,也有人警告「親美」的危險。「國家利益至關重要」,泰自由黨的彭頌在泰國外國記者聯誼會(FCCT)5月9日舉辦的各黨外交政策討論會上直言,一直跟隨美國相當危險,「我們不想成為第2個烏克蘭,我們想要中立」,強調泰國應拒絕被拉進任何有爭議性的衝突當中,但也說泰國的中立具有彈性,不是要袖手旁觀。

不過翁提查強調,泰國對美國及中國採取「等距」模式往來,類似「避險」策略,「我們是個小國,避險政策對我們肯定是最佳政策」。她坦言,泰國在強國間採取等距策略並非自己選擇這麼做,而是情勢所迫,並稱美國將於2024年舉行大選,新總統也是個不確定因素,「所以我們不能把雞蛋放在同個籃子裡」。

泰國學者華冠咸(簡恒宇攝)
泰國學者華冠咸(簡恒宇攝)

泰國朱拉隆功大學(Chulalongkorn University)助理教授華冠咸(Pongphisoot Paul Busbarat)告訴《風傳媒》,與其說「轉為」親美國,不如說是「回歸正常」,因為泰國向來和美中同時保持良好關係,只是當前政府明顯傾向中國。他解釋,泰國的「竹子外交」本意並非選邊,而是「隨風搖曳」不倒向任一方。

只是回歸「等距」正常狀態

泰國馬希竇大學(Mahidol University)副教授潘查達(Punchada Sirivunnabood)認定,不論換誰執政,泰國外交政策不會變,「就算換黨執政,外交政策仍會維持相同程度」。泰國《曼谷郵報》(Bangkok Post)20日引述消息指出,前進黨將主導外交、國防業務,為泰黨則負責經貿相關事務。

研究泰國政經局勢的我國佛光大學教授陳尚懋接受《風傳媒》訪問時說,今日美國和中國的競爭激烈情況,不亞於歐洲列強在亞洲殖民的19世紀時期,但泰國當時都能免於淪為殖民地,相信泰國仍會維持「風中之竹」的一貫模式。他也說,2014年軍事政變後,中國釋出友善訊號,所以帕拉育傾向中國。

2022年7月,泰國總理帕拉育在曼谷接見來訪的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P)
2022年7月,泰國總理帕拉育在曼谷接見來訪的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P)

陳尚懋解釋,泰國帕拉育政府可被視為親中國,但中國是支持能穩定其在當地利益的政權,不等於是支持(帕拉育)軍政府。他提到,美國過去給人印象是能提供安全保障,而泰國未來還是會以採購美國武器為優先。翁提查亦稱,帕拉育政府曾試著向美國購買潛艦和戰車,結果不成而轉向中國。

「泰國傳統保守及進步兩派都沒親美國立場」,我國成功大學助理教授洪銘謙向《風傳媒》表示,前進黨出現後才有親美選擇,更推測該黨上台會無條件傾向美國,因該黨符合美國自由、民主價值的合作條件,親美有助於吸引投資,但也提到搭上美國的「順風車」獲得利益的同時,泰國不會反中。

陳尚懋也說,相較於帕拉育政府的親中,為泰黨不會打壞和美國的關係,但也不會反抗中國,因此更符合「等距」模式。另外,泰國和美國每年進行多國參與的「金眼鏡蛇」(Cobra Gold)印太軍事演習,泰國更是菲律賓之外,被美國列為主要非北約盟友(MNNA)的唯一東南亞國家,可是泰國沒讓美國駐軍。

中國援助柬埔寨的「雲壤海軍基地升級改造計畫」(AP)
中國援助柬埔寨的「雲壤海軍基地升級改造計畫」(AP)

美國vs中國:價值和利益抉擇?

2020年,時任泰國皇家陸軍總司令阿披拉(Apirat Kongsompong)強調,泰國和美國只有進行聯合軍演,否認美國尋求在泰國駐軍。隨著傳出中國可能在柬埔寨建立海外基地的說法,被問及泰國對此態度及是否接受美國駐軍,翁提查稱,泰國人民不會接受美軍進駐泰國。

翁提查直言,如果中國在柬埔寨設立軍事基地,主要是為了南海問題,屆時越南等國會備感威脅,而不是泰國。潘查達同樣表示,中國若在柬埔寨設基地,美國才是會感到受威脅的對象。不過許佳朋和陳尚懋對於此威脅有不同看法,但未直接回應泰國是否會同意美國駐軍。

陳尚懋稱,若中國在柬埔寨設基地,不用等美國表態,越南、泰國會先有動作。「倘若中國試圖利用在柬埔寨的海軍基地威脅泰國或區域安全,尤其是南海議題,我想泰國不會猶豫強調自身和美國的緊密安全關係,甚至對中國發出警告」,許佳朋說,「我想泰國敢這麼做」。

泰國學運領袖秦聯豐(簡恒宇攝)
泰國學運領袖秦聯豐(簡恒宇攝)

許佳朋解釋,若中國在柬埔寨設立基地,並不會對泰國構成威脅,因為南海才是中國的目標,而此基地會使中國比其他南海聲索國占有優勢,「這就是威脅所在,沒有直接對泰國,而是對整個區域。如果中國成功掌控整個南海,區域地緣政治就會改變,長期來看將對泰國造成威脅」。

泰國知名學運領袖秦聯豐(Netiwit Chotiphatphaisal)告訴《風傳媒》,年輕世代不像長輩那麼懷疑美國,因為美國給人民主希望,「泰國必須堅定自身立場,在意人權、民主」,進而成為東南亞的民主領頭羊。曾在台灣留學的林金源(Akrawat Siripattanachok)坦言,不能完全靠美國,靠自己才實在。

此外,年約70歲的泰國男性在曼谷挽叻縣(Bang Rak)接受《風傳媒》訪問時直言:「美國只在意自己的利益...... 中國對泰國的幫助還比美國多。」另名20歲左右的泰國男性則說,基於自由價值,泰國應與美國親近,只是中國為泰國帶來較多利益。

本次泰國實地採訪報導,獲文化部交流司東南亞地區與台灣文化交流合作補助專案,以及台灣民主基金會補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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