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俄羅斯出兵烏克蘭的記憶猶新，但當初可能很少人會想到這場殘酷的戰爭要持續這麼久。而現在一個重要的問題是，普京的軍隊還要打多久？而這個問題直接也跟北京的決策有關。 習近平就站在這個關鍵時刻的十字路口上。
一年的戰爭改變了歐洲，也改變了世界。這場戰爭，目前已經造成了至少烏軍10萬人戰亡或受傷， 1800萬人流離失所。截至2023年2月15日，經人權高專辦核實的俄羅斯入侵期間烏克蘭平民傷亡人數達152023。 而俄軍方面，根據英國國防部估計，俄羅斯武裝部隊和准軍事部隊已有4萬至6萬名士兵陣亡，傷亡人數高達20萬。
首先從俄羅斯想要達到的目的來看， 俄羅斯非但沒有能獲得一個中立的烏克蘭，而且烏克蘭對俄羅斯的反感因為戰爭愈加強烈。普京一開始以為哲連斯基的政府支持率很低，很容易推翻這個政府，但現在卻恰恰相反，普京造就了一個像哲連斯基的戰爭領導英雄。普京基於他2014年的經驗，以為西方沒有這個意願和能力來支持烏克蘭，頂多也就是象征性的制裁而已，而結果也正好也是適得其反。出現一個一致支持烏克蘭的西方陣營。
一年俄軍消耗了軍費827億美元。據俄羅斯官方數據，其國內生產總值下降了2.1%。西方對俄羅斯采取了大大小小至少有1300制裁項，這制裁數量是當代歷史上罕見的。 戰爭給俄羅斯帶來負面遠遠效應超出了普京的預期，並隨著事件的推移，將愈加顯見。但是，不管如何，俄羅斯靠著中國和印度等國購買其石油和天然氣，又靠著一度能源價格的高漲，從而在相當的程度上抵消了相當一部分的西方的制裁。
另外，烏克蘭作為歐洲之門，改變了歐洲的地緣政治面貌。以前是多種安全機制在運作，而普京則無視這些機制，這樣就迫使本來是個空殼的北約，卻成為今天主導歐洲安全的支柱，而且這種狀態會繼續存在下去。
歐洲目前多少算是擺脫了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盡管還有一些牽連，但在今後2-3年期間，在歐洲沒有完全實現其能源轉折之前，歐洲本身經濟的競爭力因為高昂的能源價格會面臨很多負面影響。
總之，不僅歐洲，而且全球都盼望著戰爭的早日結束。因為很多窮國同樣也在遭受戰爭帶來的災難，諸如通貨膨脹。
習近平的盤算
北京在2月24日戰爭一周年之際提出了所謂的關於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中國立場，並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提出願意為烏克蘭戰爭和談作調停。
應該這麼說，北京很清楚目前烏克蘭戰爭的狀況。目前，烏俄雙方各自認為目前的情況距離自己的政治目標太大，且沒有任何互信的基礎。雙方通過一年的戰爭，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而且各自依然以為自己一方能戰勝對方，達到其目標。俄羅斯在准備自己的大型進攻，至少把去年靠假公投而吞並的地區「完整化」，而烏克蘭也在准備自己的大範圍的反攻。換言之，和平談判根本不是時候。暫且我們不談，北京會不會以公正的態度對待俄烏雙方。 那麼， 習近平為什麼依然偏偏要在這時提出一個建議和「中國立場」呢？
首先，這是北京在全球、尤其在歐洲的一個重要的公關手段。 北京在受到美國的一系列打壓之後，試圖在歐洲找到一個緩沖地。在北京的眼裡，歐盟一直是一個無法統一行動的、效率不高的組織，且美國對中國禁止的技術，部分在歐洲依然可能得到。況且，歐洲部分民眾中確實也有一種盲目反美的情緒，所以北京正好可以利用起來。 還有，歐洲人似乎更容易接受對中國的那套和平的說辭，於是乎，王毅便在慕尼黑的會上，大罵美國，把中國打扮成戰爭的中立派。
從經濟上來看，北京確實也不希望這場戰爭繼續延續，因為這長遠的角度來說對中國的經濟並不利。戰爭持續得越久，世界經濟蒙受的損失越大，而中國從世界經濟得利的機會也就越小。但客觀上，從目前來看，北京從這場戰爭獲得的好處是其他國家只能羨慕的。2022年中國對俄羅斯進出口1.28萬億元，佔全國外貿進出口總值的3%。從規模看，2022年中俄貿易保持了穩步增長，雙邊貿易額再創新高。更重要的是，不僅俄羅斯急著把無法在歐洲銷售的天然氣和石油賣到亞洲，而且，俄羅斯為了保證其財政收入，願意向中國開放更多的資源和市場。
從政治上來看，習近平自然並不反對一個被戰爭削弱的俄羅斯，因為這樣對中國是有利的。今天的中國之所以在市場、能源和其他原料方面能得到普京如此慷慨大方待遇，這跟他所處的困局有著直接的聯系。 但是，習近平絕對不喜歡看到一個因為戰敗而倒台的普京政府，更不願意看到一個因為戰敗而分裂的俄羅斯。
當然，最後，北京的「中國立場」，關注的與其說是烏克蘭的問題，不如說是解決台灣問題，及如何為自己不受外界干擾處理台灣問題鋪好路。所以，北京一方面主張「各國主權、獨立和領土完整都應該得到切實保障」， 但另一方面，北京並沒有這個膽量跟俄羅斯說，俄羅斯佔領的土地就是烏克蘭的，應該無條件歸回。
習近平願意「抗美援俄」嗎？
迄今為止，盡管中國聲稱自己是中立的，但習近平已經幫自己的好朋友普京的戰爭作了不少貢獻。且不談經濟上為普京抵消西方的制裁，通過購買能源，保證其國庫有資金運轉。軍事上，中國已經提供不少輕微的軍事用品，諸如軍糧、防彈衣、小型無人機。最近德國《明鏡》報道，俄羅斯急需類似於伊朗的自殺式無人飛機，通過中國的公司訂購了100架。 而美國智庫C4ADS的最新的分析顯示，中國國有企業集團與俄羅斯國防部門進行敏感技術交易，客觀上幫助了俄羅斯在烏克蘭的戰爭，而這裡比較活躍的公司中有中國保利集團。
目前，布林肯和北約組織都表示，有足夠跡象表明，中國正在考慮向俄羅斯提供致命武器。 美方願意提供有關支持這種看法的證據。
如上所說，習近平並不願意看到一個倒台的普京政府，同時，面對著美方對北京施加的壓力，譬如通過氣球事件揭露中國的監控活動、對高級芯片以及制造機械出口的禁限，北京確實也想予以報復。 而且，北京也明白，如果俄羅斯能在烏克蘭戰場上進一步獲得進展，不僅會給拜登造成難堪，也會動搖歐洲人支持烏克蘭的決心。 在這種情況下，軍事支持俄羅斯不就是一張很好的牌嘛？
當然，如果習近平真的決定「抗美援俄」，那他絕對不會公開承認此事，相反，會用一切方法滅絕一切可能的證據。這可能跟毛澤東的「抗美援朝」情形不一樣。 畢竟中方一直在譴責西方國家軍事上支持烏克蘭。道義層面決定了中國絕對不會透露一絲的軍事上支持俄羅斯的跡象。
＊作者為徳籍華人政治學者，在德國生活三十余年。他曾就讀於德國法蘭克福大學，並獲得哲學博士學位。此後曾執教於柏林自由大學等高校。現為法國Ecole Universitaire de Management客座教授。本文原刊德國之聲，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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