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家杜威的著作中，最具知名度的大概首推《民主與教育》一書。請問民主和教育有什麼關係？參照國家教育研究院雙語詞彙之說明，大概可以這樣瞭解：「杜威是將民主視為目的，而將教育視為手段。」「一個理想的民主社會之能否具體地實現，實有賴於良好的教育實施。」而杜威曾言：「教育不是為生活做準備，教育即是生活本身。」（Education is not preparation for life; Education is life itself.）然而什麼是生活？其實就有如柴米油鹽醬醋茶般說不太清楚，如果硬要一個簡潔的詞彙來描繪，應該可以用「經驗」。
長年以來部分高等學府實施「勞作教育」，讓學生分擔學校環境衛生的打掃任務，最近又成了新聞話題。且不論勞作教育的意義為何，學校除了傳遞知識的任務之外，更重要的是提供學生一個能經驗的社會場域。既然民主社會為普世所推崇，而民主素養是一個態度、也是一種生活方式，並且民主社會是需要極大的力量去維護，因此民主社會優良公民的養成，需要長期時間與優良環境。
為什麼說勞作教育本身也是民主教育的一環，因為從最簡單的垃圾處理，就與民主教育息息相關。例如，你是學校中的教職員或學生，當看到校園中有人亂丟垃圾，做為這個校園小社會中的一分子，你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與作為？勸導亂丟的人士、幫忙把垃圾撿起來、通知校方來處置、請校警前往取締、在學校會議提出討論等，或是認為那不是你的事情、懶得管、沒看見！
學校如果只是傳授知識，學校早就應該消失，以補習班或職訓中心取代，而且用AI擔任教學就可以了。換言之，學校既是學生在進入現實社會之前的實驗場域，對與民主社會的意義，在乎學校要提供學生民主社會的「經驗」。珍貴的是學校這個小社會，有別於真正的現實社會，因為在實驗場域內的挫敗，是有機會修正再嘗試的。但是，請問我們的中小學以至高等教育，曾否以民主的程序來引領師生探討校園環境衛生的處理方式？師生有沒有在校園內對於環境衛生盡民主社會公民的責任？
當談到校園裡的民主，首要是建構在學校、老師、學生三方之間的責任、權利、義務的釐清。因此回頭來說，那個被隨地棄置的垃圾當如何處置，學校、老師、學生三方，各應該有什麼樣的反應與作為，那當然是民主教育的課題。但是今日學生高談民主之際，常常不明白責任、權利、義務關係為何，所謂民主的價值觀，往往就只有權利，而且「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然而，學生為什麼會形塑這樣的價值觀呢？
教育家福祿貝爾曾說：「教育無他唯愛和榜樣。」在學校這個小社會裡面，學生主要模仿的榜樣大概就是教師。當檢討學生的價值觀是如何形塑之際，不免會思考，學生平日所師法的榜樣們表現如何呢？走筆至此，要特別請教身為教師的夥伴們，在學校這個小社會裡，是否真的清楚自己作為教師的責任、權利、義務為何？當看到同事或學生亂丟垃圾的時候，就權利、義務、責任而言，您的反應與作為會是什麼呢？也順便請問一下，您自己會不會亂丟垃圾呢？
當今高等學府的教師們，多數大概都在忙著算論文點數，認為撿垃圾這種事應該是中小學教師的事情。但是中小學教師們可能也多自掃門前雪，因為管太多學生的瓦上霜，會動輒被1999、媒體爆料、民代關切，說不定還會惹上1450，也有可能被告上法院，而平時頤指氣使的長官都突然噤聲。所以教師們只要把學生成績顧好，也就天下太平了。且容許在此斗膽延伸杜威的理念，如果民主社會就是教育實施的成績單，請問今日的社會現況，究竟是更民主還是更民粹了呢？是否民主教育出了問題呢？
當然，榜樣的重責大任，不單是在校園門內的教師肩頭上，莘莘學子漫長的成長過程中，上至總統、政府領導、社會賢達，下至家中父母、路人甲乙都會是孩子們的榜樣。如果一個社會留給國家未來主人翁的是謊言、造假、推託、暴力的負面榜樣，將對整個國家社會的未來發展影響甚鉅。特別藉此誠懇呼籲國家領導人、政治領袖，「為政以德，譬如北辰。」為了國家下一代，必須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愛因斯坦曾說：「當人忘記學校所學，留下的才是教育。」因此教育的重要性有如中流砥柱、不能隨波逐流。但請問一日為師終身為師的教育夥伴們，究竟我們的教育要給孩子們留下什麼呢？現今教育界在推動計算思維、人工智能等先進科技之餘，能否有深刻的檢討，民主素養在教育現場真的有落實嗎？否則，在當今的社會氛圍下，再多的勞作教育恐怕也將只有勞作而沒有教育，而且充斥了口水。
＊作者為諄筆群主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