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花學運一周年，筆者回想一年前，曾經設想當時黑箱不透明的兩岸服貿協議通過後，可能會出現以下場景，筆者描繪了十年後台北的「歌舞昇平」：
「回憶起政府十年前的服貿協議在台灣順利通過後，百姓歌舞昇平，歌照唱，球照打，因為人們吃了一劑經濟的強心丸，就像打通任督二脈，從此練功無比暢快。至今人民仍然感謝台灣地區偉大領導人馬英九區長十年前英明的領導。
人人都在賺大錢的時代，哪計較大量來台移民的中國人，來自四川的妹子全家移到台灣做生意，我透過微博認識她，常常跟她在來自北京最大的連鎖咖啡店喝溫熱咖啡，說著一口流利北京腔的服務員正來回招待著內地客，她說自從內地客來台移民後，她覺得她不用再去澳洲做台勞了！我心想，真棒，多年前通過的服貿果真是個德政。
街上，繁榮的夜都裏，簡體字廣告招牌掛滿街頭，上海姑娘嚷著萌萌噠上海話拿著不知出了幾代的小米機講著她又買了南部哪間特色民宿，又說到剛才播出就轟動的陸劇來自新疆的你，因為3D電視的魔力，劇中男主角鐸梅郡深情望著她，讓她睡覺都笑著。
臺北街頭，一家接著一家開起了金飾店、美妝店、藥品店，在東區，越來越多國際品牌進駐，多年前巷子吃的日式拉麵店，竟成了古馳招牌，我走進一間來自重慶市的詠慶房仲集團，裏頭的重慶人老闆告訴我，這兒的房價呀，您參考參考，咱這兒是最便宜呀。
我看了廣告單，驚呼便宜，東區房價一坪才六百萬新台幣，前任市長的軸線翻轉政績，急速推高西區的高房價，大稻埕那一帶房價竟然高到一坪八百萬。重慶人老闆笑笑說，那兒因為來了許多上海自貿區的爆發戶炒房，加上前市長去上海做生意，認識了多位領導，帶來新移民，總是給台灣同胞帶來好處的，要不是因為上海領導，臺灣人能這麼富有嗎？哈哈，他大笑，此時我覺得服貿德政真應該在中國史書上好好書寫！
突然傳來20年前SHE的老歌觸電，若有所思的走在滿滿都是中資的餐飲咖啡連鎖店、中西藥品連鎖店、服飾連鎖店以及中資國營連鎖通訊行，滿滿陸客的東區，手中大包小包都是奶粉罐及民生用品等，捷運跑馬燈快速跑著一些字：「陸台融合，經濟繁榮」等字樣，我觸了電般，原來我們最幸福。
對了，忘了買奶粉給我家小朋友，於是趕緊跑出捷運站回到東區這間陸台合資國有企業三露集團開的精品百貨買了幾罐奶粉，心中默想可愛的陸客團別買太多奶粉呀，這間已經是全天龍國最便宜的了。」
上述情境是有些嘲諷意味，歌舞昇平場景如果是以我們民主政治的退步為條件得到的，那就不好了。筆者想像的場景幸好還沒發生，因為堅持反黑箱服貿協議的學運，讓兩岸協議談判緩了下來，推遲了情境中的「陸臺融合」。這段時間台灣人有了難得的機會廣泛地談論服貿缺失，更阻止了政府欲先過服貿協議、後過和平協議的動作，也就是說，那次史上規模最大、影響廣泛的學運，讓台灣民主政治發展有了新的面貌。
社會大眾透過兩岸議題關心政府政策過程，推進一個更具體的台灣公民社會想像，這是一次在公民社會想像的啟蒙運動，啟蒙運動原本所指的是滲透於生活之諸多層面的思想與行為方式，「啟蒙」這個詞的原意是「照亮」，實際上就是思想的解放。
從歐洲啟蒙運動歷史來看，社會制度的腐敗根源在於思想的混濁，而這混濁是由宗教迷信造成的，所以改良社會制度需先破除宗教迷信和教會勢力的統治，需先「照亮」人們頭腦，為達到這個目的，就要宣揚理性，它所顯示的一個模式，其中歷史的「事實」、科學的發現以及哲學的思想等都互相影響，從而又影響到人們對歷史、科學、哲學及宗教所採取的態度。
啟蒙簡言之即學習，學運的影響，我們可以看到，是一次社會集體的學習，國家機器還是從命於政黨而非人民國家機器還是從命於政黨而非人民公民參與議政、學習民主決策，漸次走入一個有實質政策討論的公民社會。從反服貿運動過程中能深刻省思，在現代國家的統治模式中，立法機關作為制度化協商機構，當立院少數的在野黨一旦缺乏有效的制衡行政權，公民社會唯有自力救濟。自主的公民社會可以集體創造出追求共同利益的行動以抗拒統治者的獨斷，雖然公民力量常藉由政黨整合，有時仍無法反映公民真正的利害關係，因此公民運動便出現成了民眾真正需求的中介者，藉以影響政策走向。
學運過後，「學習」還在持續著，兩岸關係已經走到「深水區」，政府如果在接續的各項談判複製服貿經驗，人們肯定會有更廣泛的反政府示威運動。兩岸協議監督條例此刻正躺在立法院待審，遲未通過，對於兩岸協議內容政府不願納入民間版本，像是主權原則、公民參與、國安機制及社會共識精神等，由此看出面對重大政策問題，尤其牽涉敏感的兩岸關係、監督條例內容的國家定位時，政府與民間社會的想法仍然分歧。一年來經驗稍微具結，兩岸關係還是難解的棘手國家政策場域，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兩岸各類協議談判的透明公開與否，人們已經不容易輕易放過了。
＊作者為文字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