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凶案消息傳遍世界,多數人都忘了愛的問題:《人之彼岸》小說選摘(2)

2018-05-21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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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AI倫理控制協會」組織了三場大規模集會示威,一次是在網路上,兩次是在現實中。「AI倫理控制協會」一向在社會邊緣活躍,不時發表一些言論,雖然無法與家用人工智慧商業化抗衡,但由一兩個明星人物做代言,也時常吸引追隨者。在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們自然不會放過表現的可能性。他們比一般民眾高一個層次,從自我意識生成的角度論述人工智慧反叛人類的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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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才是斯蘭公司的爆料,做為事件發酵的重磅一擊。斯蘭公司聲稱,做為開發之父,林安自己都不再相信其公司產品的可靠性,近幾年一直研究全腦仿真。

就在所有輿論和公眾關注焦點集中於如何給人工智慧定罪的時候,事件突然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折:德爾斐公司發起反擊,他們搶先提起訴訟,在檢方有足夠證據起訴陳達之前,就起訴林家的兒子林山水謀殺了父親。

草木至今都沒有從震驚中走出來。她的父親倒在血泊中,至今昏迷不醒。這件事本身就足以令她震驚。而她的哥哥被指控謀殺她的父親。這種指控更令她驚駭而難以自持。

「不可能的,我哥哥絕不可能殺死我父親。」她堅定對調查員說。她不喜歡這個調查員,完全沒有安裝高級人工智慧的表情程式,又或許是機體材質廉價,根本不具有表情功能。一張空白的臉,按照既定程式向她詢問問題。她不想對一個聽不懂她說話的人說話。儘管他多次聲明他能聽懂,但林草木始終覺得,識別字面意義並不等於聽懂。

她聽說了他們用來指證哥哥的證據:出現在命案現場,身上沾染了血跡,凶器上發現了指紋,具備殺人動機。可是在草木看來,這一切都不足以推斷一個人是凶手。還有可能凶手是外來的劫匪,哥哥與凶手搏鬥之後凶手逃逸,留下了血淋林的現場。一切也能解釋得通。她想聽到哥哥的親口陳述,但是調查員拒絕透露。

「我只想問,你哥哥和你父親關係不好,持續多久了?」

當草木想起哥哥的時候,她心裡湧起一種痛苦的溫柔。她似乎能明白哥哥這幾年的掙扎。哥哥執拗地與爸爸對抗,想要活出一條自己的路。爸爸希望讓他學智慧演算法,但他就是不去,學了個戲劇,還一意孤行地退了學,不去工作,做自己喜歡的街頭戲劇,和一群朋友一起住在外面。草木能看得出這裡面所有的宣言和表演,但他身上也還是有一種遠遠超越於她的真正的執拗。他比她勇敢多了,可是即便這樣,他也做不到置之不理。他依然會回家,與爸爸爭執。

「黑夜無論怎樣悠長,白晝總會到來。」哥哥經常給她朗讀。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抑鬱而又光明的日子。當哥哥讀起這些句子時,他整個人都是亮的。他穿著上個世紀的破舊的褲子,用一個舊頭巾把額頭包上,站在窗台上,背那些台詞。他一會兒是馬克白,一會兒是馬克白夫人。他說,人的激情和一切悲劇的來源,也是人全部的意義與高貴。

《人之彼岸》立體書封。(遠流提供)
人之彼岸》立體書封。(遠流提供)

*作者郝景芳為2016年雨果獎中短篇小說獎得主,得奬作品為〈北京折疊〉。1984年生,小說作家,經濟研究員。2002年進入清華大學物理系學習,2013年獲得清華經濟學博士學位。曾出版長篇小說《流浪蒼穹》、《生於一九八四》,短篇小說集《孤獨深處》。創立兒童通識教育專案「童行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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