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照專文:誰說青春留不住

2015-02-17 05:40

? 人氣

「信守自訂的『運動倫理』守則,前面幾天,我緊張地蒐羅來自台灣的訊息,判斷狀況.等到『中正廟』前聚集了上萬人,甚至有教官帶隊的學生到場參與,我寫了第一篇文章,標題是『這樣的學生運動』.這篇文章交給了當時最熱情支持學運的『自立早報』,因為我的批評批判是要講給學運裡的人聽的,不是要從外面打擊、否定學運。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我的立場,簡單說,堅持學運的根本價值在其『基進性』.那一年,真湊巧,一方面我正隨John Rawls教授讀民主理論,另一方面,清大教授傅大為剛好到哈佛來訪問.他們兩人對我形成這個立場,從不同方向有了很大的影響。

「『基進』二字,就是傅大為對radical的特殊翻譯。平常在中文裡,我們一般將radical譯作『激進』,但傅大為從字義與觀念上更精確地解釋了這個字,radical不必然激烈,真正重點在於『徹底』,一路追究到底。

「學生運動必須『基進』,否則就失去了其合法性,學生擁有的,是自由不受特定利益與政黨牽扯的身分,以及對於知識真理追求的責任,其他人顧慮工作、牽絆私利、擔心生活,不得不做各種妥協,無法徹底堅持是非.因而如果學生不能將問題問得更徹底,不能提供別人提供不了的深刻答案,那為什麼要有學生運動?如果學生要求的,不過就是社會上已有的要求,學生提出的答案,缺乏思想的深度,又憑甚麼企求別人滿足他們的要求?

「我用這個標準,批判九0年『野百合學運』,批判我自己親密的思想戰友.二十多年後,我仍然遵照自我堅持的『運動倫理』守則看待學生運動,仍然用同樣的標準,衡量批判比我整整小了一代的運動者。」

這樣的文字,表面維持了理性邏輯的推展,然而一個字一個字在鍵盤上敲下來的過程中,我明白感受到身體內在沒有停歇過的微顫.而且是奇妙的雙重時光堆疊產生的雙重顫抖,面對現實青春熱情時的顫抖,和回顧回憶自己青春時代的困惑與堅決時的顫抖,彼此相加,卻又彼此拮抗。

寫完這段文字,我另外用筆在紙上潦草地寫了幾個大字:青春、熱情、困惑、反叛、決心、孤獨.然後起身,下意識地從書架上拿下了一本自己過去出版的書。

(一本書走過十八年,青春,在文字中留駐。)

現在這本書定案的書名是『誰說青春留不住』,因為裡面留住的,是我自己在青春剛逝,三十歲出頭時,所想所觀察所主張所批判的.那一年,從一九九六年五月到一九九七年五月,我在『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上寫了一整年每周一篇的專欄。

與此同時,我先是在台中靜宜大學兼任,教兩班「台灣文學史」課程,在體制外的「台灣文化學院」教「戰後台灣政治經濟」,後來又在政治大學開了一門「台灣現代詩的抒情傳統」。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