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薩頓（William Francis Sutton）是紐約的一個銀行搶劫犯，在他40年的犯罪生涯裡，大約搶劫了200萬美元。結果他的大半輩子，是在監獄度過的。當法官問薩頓，為什麼要搶銀行？他說：「因為錢（美元）在銀行裡啊！」薩頓也因為此言，而成了紐約的「傳奇人物」。
然而不知道薩頓有沒有想過，銀行的錢又是從哪兒來的呢？如果刻印局（BEP）的安全措施不懼威懾力，薩頓是否會搶劫刻印局，把那兒當作領取獎金的地方？可事實上，還從來沒人嘗試搶劫刻印局，每一個進出那裡的訪客，都必須經過武裝警衛的搜查，包括每一個包和每一件個人物品。一旦進入刻印局，所有入口的安全檢查站，將有160名員警分佈把守，在製造和堆放紙幣的房間裡，還設有金屬探測器。
同時，事實上，財政部刻印局並不是國家機構，它就像所有私營企業一樣，全靠自給自足，國會是不會撥發一文錢的。它的商業模式很簡單，每生產和運送一張「美元」，就會向美聯儲收取5.7美分，因此年收入相當可觀。比如2005年，它的年收入為5.12億美元。不過，公司的運營資本也相當高：每一天要消耗18噸油墨，也是華盛頓用水量和耗電量最大的公司，所有能源都投入生產操作中，每24小時約生產3300張紙幣，合5.29億美元。
雖然「美元」由刻印局設計，並選擇最新的安全設備來製造新紙幣，但是最後紙幣的外觀如何，最終還得財長（或財政部）說了算。十幾年前，財政部考慮重新設計100美元時，對刻印局的唯一要求，就是票面上要有本傑明·佛蘭克林的頭像。
雖然美國財長擁有這一權力，但他們很少干涉刻印局的工作，最多就是例行公事，當新紙幣的刻板出來了，拍張照片印在自己的咖啡杯上。不過財長魯賓（克林頓總統任期內的財政部長）卻特別看重這一特殊角色。在他任職期間，當刻印局官員向他展示即將印刷的20美元新鈔時，財長皺起了眉頭。
由於刻印局為了適應新的安全功能，設計師不得不刪除安德魯·傑克遜肖像上的圓框。魯賓非常傳統，他認為肖像上有圓框看上去古典雅致。他告訴刻印局的繪圖設計師，得重新設計20美元，必須保留原來的圓框。刻印局也沒辦法，結果就只好按他的要求，拖延數月做了一個新設計，包括新的安全功能。
然而發行紙幣的一大困難，就在於紙張本身。幾個世紀以來，人們努力開發適用印鈔的特殊紙張，尤其是近代的世界貨幣——美元，對紙幣的質地和防偽要求則更高。自1880年起，美元紙張內就夾有紅藍纖維絲，這種纖維絲是在造紙時摻入紙漿的。刻印局的紙張供應商，一直是總部設在麻塞諸塞州的「科潤」（Crane & Co.）公司，幾十年來美元紙張幾經改弦易轍，到1928年以後，美元紙張混合了四分之三的棉花和四分之一的亞麻，使紅藍纖維絲遍佈全鈔，而非僅集中在鈔票正中由上而下的狹長條內。
現在世界上最有價值的紙張，就像美國人擁有美元那樣，是幾乎所有人都擁有的藍色牛仔褲。「科潤」每一年，將購買幾百噸廢棄的牛仔布下腳料，首先去除棉料上的天然蠟和油，再漂成白色，然後工人們在特殊的紙漿裡，添加紅藍色纖維和浮水印，最後加塗一層螢光和磁性油墨，這特殊的紙張才算大功告成，可以送去刻印局印製「美元」了。
每一年，大約有25萬人次參觀刻印局，而第9印刷區是人們參觀開始的地方，為了搶在工作人員阻止之前拍照留念，大家隔著玻璃牆「哢嚓，哢嚓」狂按快門。這是一個將持續三個禮拜的印鈔過程，整個印刷區大約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放有兩台連接傳送帶的大型機器，即凹印機，有四十英尺長，十五英尺高，重達95噸，每台機器每天可生產高達15萬張美鈔（或480萬張獨立美鈔）。
人們眼睜睜看著美鈔的一面印在了特殊的紙張上，在接下來的三天裡，等待紙張風乾。然後再印製另一面，再等待紙張風乾三天。從印刷機上印好的紙幣，隨即被輸送到一個被稱為保險庫的地方。在這個房間裡，氣溫嚴格控制在72度和50%的相對濕度中。在這裡，美元紙張被堆疊起來，然後加蓋序號和美聯儲公章。進入了這個保險庫，人即刻會被清脆的紙張，以及新鮮油墨的強烈味道所擊中。如果真有「錢味」一說，那麼一定就是新鈔了！
美元新鈔最後進入包裝間，在刻印局的三樓，只有極少員工有權進入，大小和中學體育館差不多，裡面燈光柔和，窗戶上塗著米色的染料。不仔細看的話，很可能會被誤認為是美國數千個倉庫中的一個，除了一個顯著的特點：整個房間堆放的全是美元，從房間的中央開始，排列十行。
一疊100美元的紙幣「磚塊」，由4000張紙幣包裝起來，重量為9磅，事實上是現金40萬美元，兩疊就是80萬美元。這些美元在包裝間是不會待久的。每天早上4點整，其中一些紙幣“磚塊”，會被一輛全副武裝的裝甲車，運送去華盛頓國家機場，再分別空運到12個美聯儲銀行。從華盛頓國家機場，紙幣「磚塊」還會被運到世界各地的信用社，乃至全國21000中的任何一家商業銀行和儲貸機構。
最後，要特別提一下，在刻印局印出美元的過程，和我們常聽媒體中提到的所謂「美國開動印鈔」——貨幣寬鬆不是一個概念。
＊作者為專欄作家，加拿大皇家銀行風險管理資深顧問。（原文刊載騰訊大家網，責任編輯：陳小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