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走走》一個異男女性主義者的婚姻自白

2021-12-25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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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既定的預設,不見得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壞事。我就見過有不少女性嫻熟於搬演傳統的性別腳本,借力使力達成她們想要成就的目標;我也見過許多男性在他們被賦予的性別腳本中悠遊自在,彷彿那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性。不過,身為一個從小被當作「娘砲」的男生,我常忍不住想,如果跟隨「男性」這個身份而來的詞彙,不只有「堅強」而也有「允許脆弱」;不只有「獨立自強」而也有「互相訴說」;不只有「理性判斷」而也有「彼此理解」;不只必須一肩擔起男性承擔的所謂責任,而是能夠無所顧忌地表白自己的不安和憂慮──那,我們將會擁有怎樣一個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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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星樺提供)
2016年我入伍服役前夕,當時是女友的老婆幫我剃頭。2013年至今,都是她幫我剪的頭髮,對於省下近萬元(8年,每月100元)的理髮費,老婆深感快樂。(黃星樺提供)

正是在我對自身性別角色的不滿之中,以及在我對異性經驗的好奇探問中,我發現了女性主義的知識傳統。女性主義能夠幫助我了解另一性別的生命經驗、另一種感受世界的方式、另一種回應世界的風格;同時,女性主義的知識也讓我更加理解所謂男性的性別氣質、性別角色,其實並非天經地義。

不過,這並不表示在接觸了女性主義之後,我成為了一個多麼自由寬廣的人。

和每個人一樣,我每天都在這個所有人共同生活的世界裡打滾,從小接收各種排山倒海而來的性別角色設定。在這樣一個世界裡,我沒有長成一個陽剛雄健,懂得擔起保護弱小之重任的男子;卻也從未長成一個溫婉秀氣,懂得體貼他人情緒的人。在兩種主流社會眼中理想的性別角色之間,我只是很普通的一個,有那麼一點「娘砲」的男子而已。唯一不同的地方或許只在於,在每天睡前的幾分鐘裡,我會忍不住想像一個男性和女性都越來越少受到性別角色束縛的世界。

我和老婆之間,擁有的也是極其普通的感情生活。我們很少進行女性主義的哲學辯論,因為和所有其他情侶一樣,我們的生活重心,就是彼此生活中正在發生著的大小事。我們會一起為了下禮拜要去台東玩而快樂,也會為了工作而忙碌、而焦慮。只是在很少數的日子裡,我們談起了和女性主義相關的話題。

(黃星樺提供)
我們也常一起參與社區活動。2020年的中秋節,我們住的社區辦聯歡晚會,我倆是主持人。(黃星樺提供)

在這些少數的日子裡,如果要挑選一天作為例子,我首先想起的,是2017年12月31日。

那時我和老婆尚未結婚,幾位朋友來到花蓮陪伴我們跨年。在跨年夜的歡聚裡,朋友們問起我們準備何時結婚。在這個問題上,我支吾了起來。我的確想和當時是女友的老婆共度終生,但我卻從未和她正式討論起「結婚」這件事。我卡住的地方,就在於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求婚」這個動作。

在台灣,異性戀情侶最常見的求婚辦法,就是由男方向女方求婚。之所以如此(而不是反過來),最直接的原因,恐怕也還是因為男性被認為應該是主動積極製造浪漫情境的一方;而女性則相反:她們被認為應該要扮演被追求的一方、對男性的求偶行動給予答覆的一方。除此之外,傳統漢人的「提親」儀式,其實早已表明了未婚女性是婚姻市場上的有價之物,她的婚姻要由男方家庭向女方家庭提供聘禮(或類似的象徵物)才得以換取。如果女方主動提親,那便形同商品主動求售,等於女方自貶了身價、敗壞了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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