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蓋真相─中美開始進入相互詆毀的宣傳戰:《天下大亂》選摘(2)

2021-10-05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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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中國南京新冠肺炎疫情再度爆發。作者指出,但在疫情剛爆發時,中國當局卻隱瞞訊息、禁止吹哨者的發言、發布假數據、阻止外界調查等。(資料照,AP)

2021年7月,中國南京新冠肺炎疫情再度爆發。作者指出,但在疫情剛爆發時,中國當局卻隱瞞訊息、禁止吹哨者的發言、發布假數據、阻止外界調查等。(資料照,AP)

從新冠危機一開始,北京種種隱瞞訊息、要吹哨者閉嘴、發布假數據、阻止外界調查的作為罄竹難書。只要注意北京在初期處理危機的方式,就可以看出其手法非常粗魯,而且是故意造成外界誤解和混淆,讓世界各國無法反應,在剛開始幾個星期讓情況迅速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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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當局是在十二月三十一日首次向WHO通報武漢有不知名的肺炎在流傳,但他們說「這種病是可防可控的」。同一天,台灣官員也向WHO通報武漢有「非典型肺炎」的病例,並說中國衛生部門表示這應該不是SARS。也是在同一天,中國社群媒體審查員開始在中國網路上刪除「武漢不知名肺炎」、「SARS變種」、「武漢海鮮巿場」等名詞,以及任何批評政府反應的言論。但中國官員還是默不作聲。第二天,武漢醫師李文亮被公安局傳訊,要他為言論不實和擾亂公共秩序簽名道歉,因為他在微信社群提醒其他七名醫師要注意新型的類SARS病毒。

政府最初的說法是,新病毒是源於武漢的華南海鮮市場,因為最初一些病例和那裡有關連。當局很早就認定這種說法,但這種說法既無法被證明,也無法被否定。初期確實有跡象顯示,當疫情爆發的公開訊息還被掩蓋時,武漢官員就把注意力放在華南市場。一月一日,武漢市政府完全清空和消毒華南海鮮市場,但沒有從動物或工作者身上採集任何血液或體液樣本,這表示病毒起於市場的任何證據都被消滅殆盡。中國研究人員後來在知名醫學雜誌《刺胳針》上發表的研究指出,最早在十二月一日確診的病例,以及最初群聚感染中的三分之一病例,都和華南市場沒有關連,病毒不太可能來自那裡。

北京一開始就說海鮮市場是爆發的源頭,同時又確保後來的調查者根本無法證明或否定。

中國當局後來又透露,世界頂尖的蝙蝠病毒研究機構武漢病毒研究所在一月二日就完成基因定序。他們從樣本看出這個病毒是類SARS冠狀病毒,這表示他們在處理一種高危險、高傳染力和未知的病毒。

病毒基因序對圍堵傳播和著手開發治療方案至關重要,但中國當局卻在病毒散播時坐擁這些重要資料。一月五日,上海公共衛生臨床中心也通報中國政府,已經成功對新病毒做完基因定序。政府卻阻止臨床中心對外分享資料。六天後,研究人員不顧命令,逕自對外發布。該實驗室隨後就被關閉「糾正」。

WHO從一開始就在思量北京關於病毒的說法。一月十四日,WHO推文說,「根據中國政府的初步調查,中國武漢的新型冠狀病毒(2019-nCov)沒有發現人傳人的現象。」

據報導,同一天,國家衛健委主任馬曉偉在和各省官員的內部視訊會議中表示,這個病毒是「2003年SARS以來最嚴重的挑戰」。接下來六天,北京沒有和中國政府之外的任何人溝通。與此同時,幾千萬中國人正在進行農曆新年的全國大春運,包括武漢,加速疫情爆發。WHO官員直到一月二十一日才被允許進入武漢,發現確實有人傳人的現象,證實了北京專家小組的首席科學家鍾南山在前一天的說法。然而,WHO仍然沒有發布此為「國際關注公衛緊急事件」。兩天後,中國當局完全封鎖武漢。一月三十日,IHR緊急委員會(WHO的一個單位)還發聲明稱讚中國政府「致力於透明性」。二月三日,WHO秘書長譚德塞稱讚中國的防疫策略,稱讚北京防止了更多病例爆發。

距離海鮮市場只有幾英里的武漢病毒研究所被下令銷毀病毒樣本,不准再和合作的德州實驗室美方研究人員分享資料。中國軍方派出首席流行病學家和病毒學家陳薇少將接管武漢病毒研究所。曾經貼出未經批准的病毒訊息的研究人員、記者和醫師,都被逮捕和消失。

與此同時,病毒繼續擴散。李文亮─他是在社群媒體上貼出疫情而被逮捕的「八人幫」之一─也從病患身上染疫。他在病床上告訴《紐約時報》說,「如果官方提前公布疫情信息我想會好很多。應該更公開透明」。他在二月七日去世。

和SARS期間一樣,中國當局在新冠病毒流行之初,一致對外界提供錯誤訊息,也錯失在開始傳染之初就阻止其蔓延的機會。他們沒有警告人民這種病會人傳人,沒有更早禁止武漢人往外移動,沒有和國際科學界和外國政府分享資訊。

凡是研究過中國政府在SARS期間行為的人,對這些做法都不會驚訝,事實上都在意料之中。中共的特色本就是偏執狂、自我防衛心態、對事實和透明性不屑一顧。但這些缺點是第一次威脅到成千上萬美國人的生命。

北京的宣傳與勒索

在危機剛開始幾個星期,國務院和中方維持了頗為良好和建設性的溝通。國務院高度關注美國外交人員及其家人的健康,最後派出飛機將其撤離。這些飛機載有重要醫療設備給有需要的武漢醫院。中國也在搞對外援助攻勢。到了三月底,中國已對外援助一百二十個國家,發動了大規模的「口罩外交」。在一開始,中方的援助很受歡迎,但到後來,「口罩外交」變成中國以援助來逼人不要批評其錯誤處理新冠爆發的同義詞。

在川普宣布中國旅遊禁令後,美國政府和中國政府的合作大致上就終止了。中國政府害怕其他國家也會跟進譴責中國、傷害到中國經濟,於是北京發動全球攻勢,阻止其他國家對中國發布旅遊禁令。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在二月一日對印度外長說,中國「反對個別國家採取的渲染緊張、甚至製造恐慌的做法」。

當美國開始處理自己國內的疫情爆發,川普仍舊淡化其嚴重性。博明和納瓦羅請求川普要認真對待疫情,但習近平卻傳話給川普,讓他們的話起不了太大作用。

美國前總統川普(Dnald Trump)(AP)
新冠疫情在美國剛爆發時,美國前總統川普並不以為意,甚至淡化其嚴重性。(資料照,AP)

習近平和川普通了很長的電話,說服美方中國已控制住疫情,貿易協議也不受影響。白宮在這通電話後發布聲明說,「川普總統有信心中國有能力面對2019年新冠疫情的挑戰」。聲明還說,「兩位領袖同意雙邊繼續溝通合作。他們也強調美中第一階段貿易協議的巨大成就,重申要加以執行的決心」。但事實上,根據一名有參與這通電話的政府官員的說法,習近平在二月六日那天一直在提供假訊息給川普,通完電話後,川普對這場危機的看法就完全失真。

這名官員說,習近平在通話中告訴川普,他反對美國對中國關閉邊界的做法。川普要求習近平要讓美國疾管局官員進到當時還在封鎖中的武漢。習近平拒絕,要求川普不要採取會造成進一步恐慌的舉動,意思就是要他繼續淡化威脅。習近平還告訴川普,中國已經控制住疫情,病毒不會對外國造成威脅,而且病毒對溫度很敏感,等天氣變暖就可能消失。這些說法沒有一句是真的,但川普相信─或者心裡想要相信─開始對內對外大談特談。這名官員說,「這是一通打來安慰的電話」,習近平的意思是「這裡什麼都沒有,我們都處理好了,不要反應過度」。「習近平對整件事輕描淡寫。」而這些話,美國人很快就會直接從總統嘴巴聽到。

「現在,我們在談的這個病毒,你知道,很多人認為會在四月份隨著天氣變熱而消失」,川普於二月十日在白宮和各州州長會面時說。但川普沒說的是,他所謂的「很多人」,其實就是中國國家主席。當幕僚還在為怎麼處理危機爭執不下,習近平的保證已讓美國總統對危險性胡說八道─也讓許多美國人相信這場大流行只是短暫的威脅。

與此同時,全世界的科學家和官員都在拚命搞清楚他們所面對的東西。川普向各州州長說那番話的同一天,負責為新病毒命名的國際委員會把病毒稱為「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二型」(SARS-CoV-2)」,表示它和原來的SARS病毒在基因上的相似性。同時,WHO也把這種新病毒造成的疾病稱為COVID-19。

隨著COVID-19病例在美國大量出現,川普團隊才知道自己被騙了,開始指責中國。他們說一定要搞清楚疫情的來源。但在這個階段,國務院不想因為責怪中國而被說是對亞洲人或亞裔美人種族歧視。政府各單位經過一番討論後,決定由龐培歐稱其為「武漢病毒」,這個名詞的意涵很強烈,但又不致過於煽動。

但三月十二日,強硬的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推文說,病毒也許是美國軍人帶進武漢的,此舉讓一切都走了樣。

在三月十八日針對疫情的記者會中,川普不顧幕僚提醒,直接把COVID-19稱為「中國病毒」,他後來又持續講了超過二十次。宣傳戰開打了,兩國官員在公開和私下互相詆毀。

*作者喬許.羅金(Josh Rogin),美國政治記者,目前是《華盛頓郵報》外交政策評論家與CNN政治分析師,曾在《彭博觀點》(Bloomberg View)、《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美國國會季刊》(Congressional Quarterly)、《聯邦計算機週刊》(Federal Computer Week)與日本的《朝日新聞》等各大新聞媒體服務過。本文選自作者新著《天下大亂:川普政府的中國政策,其形成、矛盾與內幕》(八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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