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彥博觀點:白崇禧並未讓開長江防線—答覆金鐘先生

2021-08-22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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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禧兒子白先勇出席《悲歡離合四十年:白崇禧與蔣介石》新書發表會,書中對白崇禧與蔣介石在國共內戰扮演角色多友描述。(資料照,顏麟宇攝)

白崇禧兒子白先勇出席《悲歡離合四十年:白崇禧與蔣介石》新書發表會,書中對白崇禧與蔣介石在國共內戰扮演角色多友描述。(資料照,顏麟宇攝)

8月15日《風傳媒》刊出白先勇老師接受嶺南大學歷史系毛升教授訪談〈國民黨節節敗退,蔣介石丟掉中國原因已有定論〉之後,編輯轉來紐約「開放網」金鐘先生的迴響,稱「白崇禧將軍是忠於中華民國的統帥級人物,功不可沒。但是在共軍渡江前被毛澤東統戰,讓出江防之路,此事已詳載毛澤東軍事文選。」此說不確,特地澄清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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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第二、第三野戰軍係於1949年4月20日晚間發起「渡江戰役」,對長江南岸國軍防線實行多點突破,分別於安徽荻港、江蘇江陰等地登陸。

遭中共地下黨滲透是湯恩伯轄下部隊

其中,長江南北兩岸距離最近、扼控長江下游的江陰要塞,遭中共地下黨滲透,於當日晚間叛變投共。上述防線,均屬湯恩伯所指揮之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轄下部隊防區,與白崇禧指揮之華中軍政長官公署部隊無關。

白崇禧不但未曾讓開長江防線,更以孤軍孤懸江北,堅守江防重鎮安慶。1949年春,徐蚌會戰結束,長江以北國軍主力喪盡,安慶孤懸江北,是阻擋共軍渡江的最後一道屏障。安慶守軍是桂軍第46軍第174師,以數千之眾面對劉伯承中原野戰軍四萬餘人的三面包圍。自3月20日起,共軍自北、西、東三面逼近安慶,守軍除了江面上助戰之海軍外,身後的長江,就是唯一的依託。

白崇禧不只在主政上有才,對軍事亦有研究。(圖取自維基百科)
白崇禧不但未曾讓開長江防線,更以孤軍孤懸江北,堅守江防重鎮安慶。(圖取自維基百科)

白崇禧指示第八綏靖區副司令官徐啟明中將:「安慶地位太重要了,一定要守住,」倘若安慶有失,共軍必定從這裡渡江。徐啟明向白保證:「除非174師全部戰死,否則共軍休想從安慶渡江。」(陳存恭{訪問、紀錄},《徐啟明先生訪問紀錄》,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83年,頁140)

3月23、24日,戰況激烈,共軍以人海戰術,一層層突破守軍的外圍陣地,174師在夜間動用預備隊發起逆襲,並集中砲兵轟擊,奪回陣地。26日全天,共軍猛烈進攻,守軍設在迎江寶塔上的砲兵觀測所首當其衝,被炸得粉碎。入夜之後,長江上海軍兵艦發砲助戰。在夜空中,千百道砲彈如流星劃過,超越守軍陣地向敵猛轟,火光染紅夜空。是日守軍士氣大振,瓦解共軍攻勢,殺傷2000,俘虜200多人,此後一直到4月23日174師主動撤守為止,安慶都牢牢握在國軍手中。(劉謙怡,〈戎馬生涯數十春(七)〉,《廣西文獻》(台北),第64期(1994年4月),頁49-50。)

桂軍縱放共軍渡江之謠言確實存在

當時關於「桂軍將讓出江防正面」,縱放共軍渡江之謠言確實存在,國民黨元老吳忠信亦曾聽聞,甚為擔心。但是白崇禧、李品仙、夏威等桂系高級將領均強硬主戰,白氏乃對吳忠信表示,若共方堅持以渡江作為和談條件,則唯有一戰。

「最近共軍在我方和平代表北上之後,進攻安慶,白部以3團兵力,經十數日之苦戰,擊破共軍六七萬之眾,收輝煌戰果,」吳忠信因此欣慰地在日記中寫道:「蓋自國軍淮北慘敗,淮南潰退,共軍所向無敵,國軍聞風而逃,今者國軍能以少勝多,堅守安慶,其有助於和談,與大為振奮士氣,影響將來戰事,實非淺也。」(《吳忠信日記》,1949年4月9日、11日。)

回顧1948年下半,自從濟南失陷,中原局勢緊張,白崇禧即向蔣介石力主「守江必先守淮」,以攻勢防禦,進行長期堅持,以待國際情勢的變化。

白崇禧反對蔣介石在四戰之地徐州設置剿總。但蔣介石仍然希望在徐州進行主力決戰以扭轉頹勢。共諜郭汝瑰正是利用最高統帥這種心態,設計出在四面受敵的徐州進行決戰的方案。這樣的部署,與白崇禧原先的戰略構想完全背道而馳,白崇禧仍苦勸蔣介石,放棄徐州,賦予前線大軍統帥全權,不要遙制指揮,但蔣介石都不能接受,白崇禧於是放棄指揮徐蚌會戰。

蔣介石。(圖/維基百科)
自從濟南失陷,中原局勢緊張,白崇禧即向蔣介石(見圖)力主「守江必先守淮」,以攻勢防禦,進行長期堅持,以待國際情勢的變化。(取自維基百科)

自從徐蚌會戰結束、國軍慘敗以來,白崇禧認為國軍不能再浪擲僅存之戰力,作孤注一擲之舉,因此甘冒斧鉞加身,披肝瀝膽,以〈亥敬〉、〈亥全〉兩電建議蔣介石,約請美國、英國、蘇聯出面主持停戰,同時爭取時間備戰,為中華民國求一線生機。不幸蔣介石在受到美國強大逼退壓力之際,認為白崇禧的電報為「背叛」、「逼宮」。

白崇禧以緩兵之計爭取備戰時間

至於所謂「統戰」,不妨視之為雙方都在進行政治作戰。中共固然希望能分化蔣介石和桂系,白崇禧也以緩兵之計爭取備戰時間。

據中共方面資料顯示:華中派代表到鄭州與中原野戰軍接觸,聲稱「基本同意毛澤東的8項條件,願意充任江南攻蔣之先鋒,」但是希望保持所部軍隊不受改編,只能在名義上接受中共的指揮。這些代表回到武漢後,白崇禧為避免他們假戲真作,動搖軍心,一律加以監視看管。

中共當然也非等閒之輩,看出這是白崇禧爭取時間、練兵備戰的做法,於是明確表示,李宗仁、白崇禧「只有堅決站在人民方面,」徹底與蔣介石決裂,和中共一同消滅「美蔣反動集團」,才能「取得人民諒解,以贖前愆。」(楊奎松,《失去的機會:戰時國共談判實錄》,桂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1995年,頁282;劉弼,〈談「小諸葛」白崇禧〉,《傳記文學》,第12卷第3期(1972年3月),頁73。)

1949年2月11日,白崇禧致電已「引退」下野的蔣介石,表示:「自李(宗仁)副總統承命代理以來,仍本貫徹和平主張,對中共所提8條,允作和談基礎,更提7項和平措施,並推派和談代表,以示謀和真誠,中樞不惜一再委屈求全,作最大忍讓,固以仁至義盡,乃中共迄無誠意接受,仍繼續其軍事進攻,揆其近來所提條款與廣播,變本加厲,蠻橫無理,極盡壓迫侮衊之能事,迷信武力,違反民意,和平前途,殆將絕望。」而此時在政府內部「一切讕言淆語,意存離間之言行,尤宜徹底澄清,庶能加強團結,齊一步伐,協力奮鬪,共挽艱危,謹掏忠誠,伏乞鈞察,並盼指示,俾資遵循。」(周美華(編),《蔣中正總統檔案:事略稿本》,冊79,台北:國史館,2013年,頁72-75。)可惜蔣總裁因為兩封電報之故,對白氏此番忠悃之言並不相信。

綜上所述,1949年上半時,白崇禧是意志最堅定,戰略最明確的國軍將領,何來受統戰讓開江防之說。

*作者為歷史作家、白先勇《悲歡離合四十年:白崇禧與蔣介石》共同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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