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謙專欄:當棒球之神在二十一世紀再次降臨,他會是個日本人嗎?

2021-07-05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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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季在投打兩端大放異彩的大谷翔平。(美聯社)

本季在投打兩端大放異彩的大谷翔平。(美聯社)

19世紀發源於美國、20世紀風行於東亞的棒球,經過百餘年演變,已是能與籃球、足球、網球各擅勝場的職業運動。也因為技能專精與角色定位不同,即便因為體能或運動天賦的優異,在學生運動時期「第四棒兼王牌投手」的做法時有所聞,到了職棒領域,別說能在投打兩端都磨練到頂尖的球員幾乎不存在,能夠兼顧投球與打擊的球員也是鳳毛麟角—這也是為什麼單季能繳出24勝、又能扛出60轟的貝比魯斯(Babe Ruth)會被尊稱為「棒球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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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被認為是「棒球之神」、二刀流代表人物的貝比魯斯在洋基球場擔任先發投手。(美聯社)
1933年,被認為是「棒球之神」、二刀流代表人物的貝比魯斯在洋基球場擔任先發投手。(美聯社)

不過就算是在美國職棒大聯盟唯一締造單季10勝、10轟紀錄的貝比魯斯,也不是在同一時期達到投打巔峰。他最均衡的表現出現在紅襪時期的1918年,他那個球季交出了11轟(3成打擊率、66分打點)、13勝(防禦率2.22、40次三振)的成績。但作為投手的貝比魯斯1916與1917年交出23與24勝時,他的全壘打分別只有3支與2支;作為打者的貝比魯斯在1920年開始狂轟濫炸,頻頻夯出單季50支全壘打時,他也從投手的角色淡出,僅在1920、1921、1930、1933年球季分別客串投手1到兩場,總共留下了4勝紀錄。

貝比魯斯在洋基球場射出全壘打。(美聯社)
貝比魯斯在洋基球場射出全壘打。(美聯社)

連有著「棒球之神」稱號的貝比魯斯,都不能算是標準的「王牌投手兼第四棒」(不如說是王牌投手「成功轉職」重砲手),在百年歷史的MLB更找不出第二位能夠繳出「雙十」(單季10勝、10轟)的「二刀流」選手,可見無論在體能、技術與角色定位上,投手與打者對現代職棒選手都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生涯發展。即便偶爾會出現投打都能勝任的「工具人」,球團與教練大概也沒有興趣如此消磨主力選手。1974年美聯導入指定打擊(DH)制度後,由於投手根本不必負擔打擊工作,「棒球之神」再次現身MLB的機會又小了許多;至於投手還是要上場打擊的國聯,也從未聽說哪個投手拿到打擊獎項。

天使大谷翔平第一個月投打表現精采,不輸傳奇球星貝比魯斯(右)。(美聯社)
大谷翔平在大聯盟季賽第一個月投打表現精采,不輸傳奇球星貝比魯斯。(美聯社)

「棒球之神」不願再次降臨棒球的發源國度,並不代表祂沒有意願在其他地方現身。貝比魯斯仙逝將近半世紀後,1994年在日本岩手縣誕生的大谷翔平,在甲子園時期就立志成為一名「二刀流」的球員,而且這位「王牌投手兼第四棒」不但能扛全壘打,高三時(2012年)更繳出了日本甲子園的球速紀錄—160公里。大谷翔平同年被選為U-18世界盃國手,同樣被委以「第四棒、投手」的重任,雖然成為對戰南韓的敗戰投手,但他主投7局失2分、12K、最快球速155公里的表現,依舊讓美日球探流了一地口水。

大谷翔平7月2日對戰金鶯,在第三局擊出全壘打。(美聯社)
大谷翔平7月2日對戰金鶯,在第三局擊出全壘打。(美聯社)

雖然當時僅是高三生的大谷翔平有意直接挑戰美國職棒,並且在太平洋彼岸重現「二刀流」本領,但MLB畢竟不是甲子園,他在高中三年征戰留下的2.40防禦率、148K、4成18打擊率、8支全壘打,即便在日本也不是什麼不世出的表現。雖然有著160公里「本格派右腕」的驚人球速,但大聯盟的打者並非打不到速球,大谷翔平能否在職棒最高殿堂站穩腳步,當時也難以論斷。就連日本國內也對大谷該不該在職棒維持「二刀流」,眾說紛紜:長嶋茂雄、王貞治、落合博滿、松井秀喜支持他維持投打雙修;野村克也、達比修有支持他專攻投手;鈴木一朗、清原和博、高橋由伸看好他的打者天賦。

大谷行平完全打擊。 (美聯社)
2019年6月14日對戰光芒交出完全打擊後,大谷翔平與隊友開心擊掌。 (美聯社)

不過大谷最後回絕了道奇、紅襪與遊騎兵的邀約,選擇先投入願意尊重他「二刀流」初衷的日本火腿隊。大谷翔平在日職火腿隊效力五年,除了火球繼續飆速,留下了165公里的恐怖門檻,以及42勝、624K、防禦率2.52的成績;他也以投手身份敲出48支全壘打(最佳表現是2016年的單季22轟)、166分打點,打擊率(2成86)與長打率(5成)也都在水準以上。大谷最接近貝比魯斯的2016年,打擊三圍(打擊率、上壘率、長打率)為.322/.416/.588,防禦率低到1.86,加上10勝22轟104安的表現,成為日職首位「單季10勝100安20轟」的球員,火腿也在他的帶領下順利贏得「日本一」。

水手鈴木一朗(右)賽前與天使大谷翔平聊天。(美聯社)
水手鈴木一朗(右)賽前與天使大谷翔平聊天。(美聯社)

在日本五年,年年打進明星賽(2016年還當上明星賽MVP)、並且拿過洋聯勝投王、防禦率王、最佳指定打擊的大谷翔平,終於在2017年再次表明挑戰大聯盟的意願,隨即引起美職30個球隊的高度關注。畢竟這位日職頂級球員在2017的MLB百大潛力新秀名列第一,除了速球、指叉、滑球被評為水準以上,作為打者也被球探評估有機會在MLB繳出2成7打擊率與單季30轟。經過一番競逐,大谷翔平決定落腳西岸、願意讓他以「二刀流」角色繼續征戰球場的洛杉磯天使。

大谷翔平在去年經歷左膝動刀。(美聯社)
大谷翔平在去年經歷左膝動刀。(美聯社)

大谷翔平2018年雖然如願在美職展開球季,但他在熱身賽中表現極糟,美媒甚至質疑火腿是不是買到「二刀流」贗品。不過正式球季開打後,調整得宜的大谷繳出了4勝2敗、防禦率3.31、22轟(61打點)、打擊三圍.285/.361/.564的表現,成為鈴木一朗(2001)之後再次奪得美職新人王的日本球員。不過他也因為右肘韌帶撕裂傷,在當年球季後半停止擔任投手,甚至在球季結束後決定接受韌帶重建手術。即便2019年他仍交出18轟、62打點、打擊三圍.286/.343/.505的水準表現,但在投手丘上全數缺席,「二刀流」也只能靜待復活。

大谷翔平於9月復出投球登板的決定,天使總管表示不後悔。(美聯社)
大谷翔平於2020年復出登板,但威力顯然大不如前。(美聯社)

2020年是大谷翔平的「二刀流」復活球季,但也是他的實力最受質疑的一年。因為傷癒重回投手丘的大谷,僅擔任兩場先發,卻繳出了防禦率37.80、保送8次、總共只撐了1.2局的淒慘成績。在打者方面,他的長程砲火也顯然生鏽,在175個打席中只繳出了7轟、24打點、打擊三圍.190/.291/.366的成績。媒體開始質疑這位擁有196公分身高的壯碩日本小子,是否把「二刀流」看得太簡單。《華爾街日報》直言,大谷翔平已經沒有太多證明自己的機會,畢竟與其擁有一個經常放進傷兵名單的半吊子「二刀流」,好好扮演攻擊手的大谷翔平,對天使才是更有意義的投資。

2021年6月28日,大谷翔平對戰洋基首局就轟出陽春彈。(美聯社)
2021年6月28日,大谷翔平對戰洋基首局就轟出陽春彈。(美聯社)

沒有人質疑大谷翔平的棒球天份,問題是一個來自東洋的年輕球員,是否真能以野手身份負荷大聯盟的球賽份量與強度,還要負擔先發投手的每週輪值?初來乍到便以吃下51.2局、並且轟出22支全壘打的表現奪得新人王,但第二個球季便陷入傷病與手術困境的大谷,似乎用成績說明了「上古神獸」的經驗不可能長期複製。

2021年7月2日,大谷翔平對戰金鶯不但繳出雙響砲,第9局更在成功盜上二壘之後,趁著隊友攻勢以滑壘強攻致勝分、技驚四座。(美聯社)
2021年7月2日,大谷翔平對戰金鶯不但繳出雙響砲,第9局更在成功盜上二壘之後,趁著隊友攻勢以滑壘強攻致勝分、技驚四座。(美聯社)

不過接下來在2021年的故事,想必所有人都已耳熟能詳。在7月份的明星賽之前,大谷翔平在投手丘上已經繳出了3勝1敗、防禦率3.60、83張老K的成績;作為打者的大谷翔平更是連連開轟,除了半季31支全壘打的表現已經追平了松井秀喜在美職的單季紀錄(2004年),甚至與貝比魯斯、貝瑞邦茲、小葛瑞菲、大衛歐提茲等左打的半季表現並肩。大谷打擊率2成78、長打率7成04的表現,更被網友笑稱「根本不會打一壘安打的二刀流」(因為幾乎都是長打)。

大谷今年六月的棒子火熱,有如鬼神般的傑出表現讓他成為鈴木一朗(2004)、松井秀喜(2007)之後,第3位以野手身份獲得單月MVP的日籍球員。(翻攝推特)
大谷今年六月的棒子火熱,有如鬼神般的傑出表現讓他成為鈴木一朗(2004)、松井秀喜(2007)之後,第3位以野手身份獲得單月MVP的日籍球員。(在美職拿過單月MVP的日本投手則是野茂英雄、伊良部秀輝、田中將大、達比修有)(翻攝推特)

雖然大谷翔平在美國職棒只是第4個球季,僅僅半季的亮眼表現,並不足以證明「二刀流」真能在當代職棒的強度之下長期為之。但大谷這個球季確實已是締造歷史,除了成為MLB百餘年來在明星賽前唯一繳出31轟、12盜壘的投手,他更將以暫居全壘打王的身份參加全壘打大賽,並且以五位票選先發之一、先發指定打擊的身份參與今年的全明星賽。天使總教練麥登(Joe Maddon)說:「這傢伙要挑戰明星賽全壘打大賽,還要在明星賽中投球、下場打擊。這從來沒發生過,從來沒有。」如今已經沒有人問「天使是不是買到假貨」,最新的話題是哪個豪門才買得動、買得起大谷翔平?

洛杉磯天使隊的大谷翔平6月30日在洋基球場擔任先發投手。(美聯社)
洛杉磯天使隊的大谷翔平6月30日在洋基球場擔任先發投手。(美聯社)

我們是否正在目睹21世紀的「棒球之神」降臨?這個問題的答案當然只能交給時間證明,但大谷翔平除了可望締造MLB明星賽的首次「二刀流」紀錄,他所追求的並非是像貝比魯斯一樣,在棒球生涯的不同階段分別以投手與打者身份交出巔峰成績(否則貝比魯斯留下的「雙刀流」單季門檻該是24勝60轟!),而是從一開始就要兼顧投手與打者的頂尖表現。因此「棒球之神」如果真的在21世紀重返人間,勢必比20世紀的版本更加恐怖。不過無論年輕的大谷翔平究竟會如何走完他的美職之旅,在今日全球大疫的沉重氛圍下,經濟社交解封的美國為大谷鋪陳了復活的舞台,大谷也確實用百年難得的高標準與努力,讓球迷們暫時忘卻了病毒的恐怖,更讓世人對於不可能的奇蹟保持無窮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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