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火燒摩天樓悲劇》政府不敢規範,建商只顧成本,79條人命化為灰燼

2017-06-27 06:30

? 人氣

英國首都倫敦一幢公寓大樓6月14日發生大火,造成慘重死傷(Natalie Oxford@Wikipedia / CC BY 4.0)

英國首都倫敦一幢公寓大樓6月14日發生大火,造成慘重死傷(Natalie Oxford@Wikipedia / CC BY 4.0)

6月14日凌晨一點,熟睡中的亞當被門鈴吵醒,他的鄰居正急急忙忙警告4樓的住戶們:「我的冰箱燒起來了!」亞當匆忙之下逃離家園,但到了外面抬頭一看才發現,整棟大樓就像被人潑了汽油一樣,瘋狂的起火燃燒。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亞當住的24層樓高的格倫費爾大樓( Grenfell Tower)不到一小時內付之一炬,151戶的家庭一夜之間夢碎,至少79人失蹤或死亡、74人輕重傷,失蹤者已生還無望,但亞當記得,他跟住戶們還曾經向管理組織抱怨過,整棟大樓沒有安裝自動灑水器、警鈴也不會響、逃生用的樓梯還只有一處而已。

亞當心想:「但當初他們說要翻修大樓時,還在會議上承諾會一併提高絕緣跟防火安全,為何原本這些看起來漂漂亮亮的新外牆板(cladding),現在卻成了警方口中的『元兇』呢?」

2017年6月14日,英國首都倫敦格倫費爾大樓(Grenfell Tower)發生大火,造成慘重死傷,消防員也黯然神傷(AP)
英國倫敦格倫費爾大樓大火造成慘重死傷,消防員也黯然神傷。(AP)

易燃的外牆板+易燃的隔熱層+煙囪效應=悲劇的大火

《紐約時報》指出,用於格倫費爾大樓的外牆板是「Reynobond PE」由美國製造業龍頭「美鋁」(Alcoa)重組後的「奧科寧克」(Arconic)公司出品,此款外牆板為流行的「三明治板」設計,最外層由兩片鋁板包裹著中間的「聚乙烯」(polyethylene,PE),而聚乙烯平常多用來製作塑膠袋,可燃性高。

倫敦格倫費爾大樓(Grenfell Tower)大火造成慘重死傷,外牆隔熱板可能是禍因之一(AP)
易燃的外牆板+易燃的隔熱層+煙囪效應=悲劇的大火。(AP)

這種外牆板通常會與較厚的隔熱層(insulation)組合使用於建築的最外層,格倫費爾大樓在2016年翻新時就是使用此建材,組合的方式通常是利用金屬螺柱將外牆板固定在隔熱層上,因此在兩者間會留下小小的空隙。

倫敦格倫費爾大樓(Grenfell Tower)大火,燒出嚴重公共安全與建築法規問題(風傳媒李承祐製圖)
倫敦格倫費爾大樓大火,燒出嚴重公共安全與建築法規問題(風傳媒李承祐製圖)

美國,部分歐洲國家禁用 但英國卻可以用?

這樣的做法除了英國,在歐洲其他國家,甚至在美國也很常見,直到1998年,因火災死亡人數居冠的美國祭出了新的防火標準測試,只要是建築高度超過消防員使用於兩層樓救生梯(two-story ladder),其建材都必須經過測試,「根據《美國法典》(U.S. Code),在測試時要跟使用在實際狀況時的安裝方法相同。」美國消防協會(National Fire Protection Association,NFPA)工程師所羅門(Robert Solomon)表示。

2017年6月14日,英國首都倫敦格倫費爾大樓(Grenfell Tower)發生大火,造成慘重死傷(AP)
2017年6月14日,倫敦格倫費爾大樓大火造成慘重死傷。(AP)

但驚人的是,美國專家表示,凡是只用聚乙烯的鋁製外牆板,從來都沒有通過這項防火標準測試,最外層的鋁板會因承受不了高溫而融化,最後曝露出中間易燃的聚乙烯,組合後的外牆板和隔熱層中間的空隙,更會在火災時造成「煙囪效應」,讓熱空氣及火焰隨著煙囪般的空隙向上竄升,造成更猛烈的火勢。

因此,在美國過去20幾年來,嚴格禁止類似的易燃外牆板用於高樓層的建築,許多國家受到美國建築的影響,也紛紛跟進,但英國卻不在範圍內。

英國倫敦格倫費爾大樓(Grenfell Tower)大火,外牆板與隔熱層是元凶,許多大樓都使用同類建材(AP)
格倫費爾大樓大火,外牆板與隔熱層是元凶,英國許多大樓都使用同類建材(AP)

英國把「雞蛋放同一個籃子」僅確保火勢不會橫向蔓延

歷史上著名的1666年倫敦大火,到現在仍是英國人心中的陰影,當時火勢起因於一家麵包店,卻因為鄰近皆為木造房屋,火勢蔓延開來,燃燒整整4天,焚毀倫敦近六分之一的建築,自此後,大部分房子改為石造,政府更著眼於如何將火勢控制在單一範圍內,以不波及到周邊環境為主要目標,被許多防火安全專家戲稱為「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政策,但卻十分有效,跟同時期的美國相比,每年在英國因火災死亡的平均人數為350人,低於美國將近9倍。

但一場1999年發生於蘇格蘭爾灣(Irvine)的高樓大火,改變了英國消防安全工程師的想法,他們曾警告政府,英國法律中關於外牆板的規範可能有漏洞,「1666年的倫敦大火,我們看到的是火勢橫向蔓延的問題,但現在我們看到外牆板可能會造成火勢垂直蔓延。」消防員工會的消防安全顧問伊凡斯(Glynton Evans)說道,當時僅規範用於外牆板的鋁需為「抗火性」(resist ignition),也不需經過任何防火測試。

英國倫敦格倫費爾大樓(Grenfell Tower)大火,外牆板與隔熱層是元凶,許多大樓都使用同類建材(AP)
格倫費爾大樓大火,外牆板與隔熱層是元凶,英國許多大樓都使用同類建材(AP)

「如果外牆板不能抵擋在表面蔓延的火勢,會繼續垂直延燒到整棟大樓都被吞噬。」伊凡斯曾警告國會,但當時的「窗戶與外牆板技術中心」(Center for Window and Cladding Technology,CWCT)執行長萊貝特(Stephen Ledbetter)卻表示:「任何為了滿足單一要求而改變建築物外觀,就拿防火來說好了,都會影響到牆面的功能和額外的成本。」

「你認為社會大眾如果知道,防火條例允許在建築物外觀使用會起火燃燒將近4分半鐘的外牆板後,會不會很驚恐?」一名提問者以2009年拉卡納爾大廈(Lakanal House)火災的肇因,詢問當時負責起草建築安全條例的高級公務員馬丁(Brian Martin),「我無法預測大眾會怎麼想,但現實就是這樣。」馬丁於2013年回應道。

主要廠商、承包廠商、經銷商異口同聲:「我們不知情」

2016年負責翻修格倫費爾大樓的主要承包商為「雷登」(Rydon)公司,他們將大樓外牆的工程分包給「哈雷布幕與牆」(Harley Curtain Wall)公司,但「哈雷布幕與牆」在2015年遇上財務危機破產,轉而被併購到「哈雷外牆」(Harley Facades)公司旗下,該公司由貝利(Raymond Bailey)與妻子共同經營,事發後貝利表示「不清楚外牆與火災之間的關聯。」而提供「Reynobond PE」外牆板的英國經銷商「奧姆雷斯外部」(Omnis Exteriors)在聲明中表示:「我們並沒有被告知此款易燃的外牆板會被拿來跟易燃的隔熱層一起使用。」更再次強調,這款外牆板一定只能拿來跟不可燃的材料組合使用。

此外,負責製造「Reynobond PE」外牆板的「奧科寧克」公司,在美國與部分歐洲國家關於此建材的官網描述上,可清楚找到「不可用在高於10公尺或33呎的建築物上」的警告字樣,但反觀英國官網,僅在問與答的頁面發現「取決於當地的建築法規,請聯繫您的銷售區域經理以取得更多資訊。」

受困者的最後話語:「請替我們禱告」

格倫費爾大樓在經歷無情大火後,現在儼然成為廢墟,但許多家庭仍保持希望,眼巴巴望著大樓,盼著自己失蹤的家人能平安無事歸來,事發當時因為人不在倫敦而逃過一劫的易卜拉辛(Hassan Ibrahim)卻失去了他的妻子和兩位女兒,直到火勢吞滅整棟大樓的前一刻,住在23樓高的卜拉辛太太還開著臉書直播,希望向外界尋求幫助。

英國倫敦「格倫費爾大樓」大火後,找不到失蹤家人的親友們,在四周貼上尋人啟事,盼得到外界關注。(AP)
英國倫敦「格倫費爾大樓」大火後,找不到失蹤家人的親友們,在四周貼上尋人啟事,盼得到外界關注。(AP)

「別開門,妳會害煙跑進來。」易卜拉辛太太被她的鄰居阻止,只因為她想開門讓更多人進來,「但說不定外面會有人啊。」直到最後一刻她還想著要幫助人,「我們在大樓的最高層,這裡是最後還沒失火的一層。」易卜拉辛太太用阿拉伯語在電話裡說道,事發當晚,相關單位接到高達600通從格倫費爾大樓撥出的電話。

「結束了,火來了。」易卜拉辛太太無助地說道,「請替我們禱告。」這是她的最後一句話。

 

喜歡這篇文章嗎?

韓亞庭喝杯咖啡,

告訴我這篇文章寫得真棒!

來自贊助者的話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