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型劇不能只靠導演」 《誰是被害者》取經美劇打團隊戰 盼開拓產業可能性

2020-04-24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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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flix台劇《誰是被害者》主創團隊7日接受《風傳媒》專訪,導演陳冠仲、莊絢維合影。(盧逸峰攝)

Netflix台劇《誰是被害者》主創團隊7日接受《風傳媒》專訪,導演陳冠仲、莊絢維合影。(盧逸峰攝)

台劇復興,已經是近年影劇新聞裡常見的一個詞,過去在預算、產業規模等限制下,加上隨著傳播技術發展,來自各國的作品不斷被送到觀眾眼前,於是台劇曾經有段時間,並不被大眾所看好;然而,隨著《通靈少女》、《花甲男孩轉大人》、《我們與惡的距離》等一部部好戲接連登場,台灣影人胼手胝足累積的能量,在近年逐漸爆發,更在OTT時代之後,隨著國際平台的傳播,開始有機會站上國際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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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瀚草影視製作的《誰是被害者》,也即將在4月底躍上Netflix這個龍頭平台,由瀚草創辦人曾瀚賢,與曾操刀《我們與惡的距離》的湯昇榮聯手監製,兩位導演,則是曾參與《紅衣小女孩》系列的莊絢維、陳冠仲,而在躍上國際的目標之外,他們也期望,藉由學習美國戲劇的作業流程,為台劇產業注入更多可能。

「劇本一磨就是兩年」 經漫長田調、編劇赴美進修

《誰是被害者》以患有亞斯伯格症的鑑識官方毅任(張孝全飾)為主角,描述神秘兇殺案接連發生,受害者或遭浴缸溶屍、或在火場成為焦屍,不但面目全非,兇手更意圖引導警方錯認死者身分。

而在神秘案件背後,同時有著刑警偵三隊隊長趙承寬(王識賢飾),以及新時報王牌記者徐海茵(許瑋甯飾),互相較勁破案速度的角力。此外,方毅任在辦案過程中更發現,他失散多年的女兒,似乎也牽扯其中⋯

20200416-Netflix影集《誰是被害者》劇照,張孝全(左)飾演鑑識官方毅任,協助偵辦離奇的連環殺人案件。(Netflix提供).jpg
Netflix影集《誰是被害者》劇照,張孝全(左)飾演鑑識官方毅任,協助偵辦離奇的連環殺人案件。(Netflix提供)

這齣錯綜複雜的推理鑑識劇要成立,劇本一磨就是兩年,除了漫長的田調外,編劇徐瑞良還曾赴美進修,學習美劇故事節奏,而在縝密劇本背後,還有龐大的顧問團隊做後盾。

曾瀚賢、湯昇榮過去已有《麻醉風暴》、《我們與惡的距離》的紮實經驗,透過大量專家諮詢,塑造各色職人角色,此回再度延續先前模式,網羅橫跨心理、犯罪、醫療、媒體等領域顧問助攻,如鑑識顧問,便是李昌鈺弟子謝松善。湯昇榮指出,像是哪種酸可以腐蝕人體卻不損壞浴缸、什麼菌可以加速屍體腐敗,都要一一詢問專家,否則可是會被觀眾嫌。

不過,海量資料、專家意見灌入劇組,也是需要憂心的事情,曾瀚賢便指出,很多創作者可能會迷失在田調過程裡,重點依舊是要回歸到故事,「更多時候是戲劇衝突、編劇方法,讓每個角色內外產生張力,所以你可以享受暢快的敘事,但往內去又有深刻的東西,這些都來自田調的紮實累積。」

除了專業的背景知識,不同職業的眉角也有看頭。《誰是被害者》中,方毅任與趙承寬儘管目標同是破案,卻在過程裡不乏摩擦、衝突。莊絢維表示,這就是專家諮詢提供的細節,「像刑警到底守不守規矩?你問刑警,他們一定說會,但問鑑識,一定是抱怨他們在現場都不戴鞋套、亂破壞證物。」

團隊戰首重溝通 編劇、導演、剪接3面向橫向串連

莊絢維坦言,《誰是被害者》在製作、技術上,就是希望打造美劇規格,但過程並不容易,「因為目前我們的產業狀況,離美劇是有一段路的。」陳冠仲則補充,類型劇不是導演現場決定就可以,從劇本設計、台詞到剪接,都需要完善的橫向溝通方式。

莊絢維進一步解釋,《誰是被害者》有別於過往導演主導的模式,團隊間必須緊密地溝通,「拍片是三次創作:編劇、現場、剪接。這次可能我們在現場拍,剪接看素材後,發現還需要哪些畫面,就會打電話請我們補,我們下次回到那個場景就可以拍,或者我們會跟剪接說,這場戲想怎麼玩,他就會理解、更改前一場的剪接方式。」

200407-Netflix台劇《誰是被害者》主創團隊7日接受《風傳媒》專訪,圖為導演莊絢維。(盧逸峰攝)
Netflix台劇《誰是被害者》主創團隊7日接受《風傳媒》專訪,圖為導演莊絢維。(盧逸峰攝)

團隊作戰需要磨和,好在兩位導演與瀚草早有默契:莊絢維在大螢幕初試啼聲,便是《人面魚:紅衣小女孩外傳》,與剪接師解孟儒也是第二度合作,而陳冠仲則曾在《紅衣小女孩》系列擔任副導演。

莊絢維說,這樣的橫向團隊溝通模式,在《紅衣》時期就已經開始,這次可以說是更進化,「感覺好像在這個球隊打第二年,更瞭解彼此想要什麼、長處是什麼」,他也認為,這一輩的影視工作者,需要更理解每工作環節,才能整合每個人的才華,讓作品更往前推進,「不是以前說我是導演,想說自己的故事這種邏輯。」

不過,雖然同樣參與《紅衣》系列,兩位導演過去卻巧妙錯身,直到這回才實際認識。陳冠仲對此表示,雖然是首度合作,兩人溝通上卻很順暢,「我們是加法的狀態,一個人提出一,然後大家想辦法一起變成二。」

陳冠仲指出,兩人在現場的配合,主要由善於分析角色的莊絢維引導演員,副導出身的他,則負責技術人員調度,「他告訴角色可以做什麼,我就說現場可以怎麼配合」,說著他再度強調,類型片不是只靠現場導演呈現,包括剪接、音樂等,各方面都要能互相配合。

20200407-Netflix台劇《誰是被害者》主創團隊7日接受《風傳媒》專訪,圖為導演陳冠仲。(盧逸峰攝)
陳冠仲指出,副導出身的他,在現場主要負責技術人員調度。(盧逸峰攝)

「台灣要有自己的語言講類型」 美術助攻讓角色活在場景裡

打從外國影集進入觀眾視野以來,如近年的《紙牌屋》、《絕命毒師》等,皆在台灣擄獲大批粉絲,以所謂美劇規格為目標,究竟要如何與之抗衡?對此,莊絢維也指出,看過這麼多劇之後,會發現其實是無法複製的,「就算故事一樣,西方美學在台灣場域也不適合。」

場域問題來自場景與預算。莊絢維指出,台灣在色調控制上較凌亂,如街頭會有各種顏色的招牌、店家,然而美劇背景往往很一致、乾淨,因為他們有足夠預算控制場景,或在後製階段修掉,要學習美劇規格,台灣還是要找到自己的方法。

「台灣需要有自己的語言去講類型,還是在於接地氣,讓台灣人看了不會覺得距離太遠。」陳冠仲說明,這就得營造出屬於台灣的氛圍,其中美術、場景幫了大忙,如偵三隊、新時報的辦公室都是搭景,非常有味道,而王識賢與警隊隊員碰撞出的火花,也帶來本土氣味,原來他們還擔心,這些演員形象太多鮮明,反而搭不起來,但最後卻奇妙融入整體。

「當他們可以活在場景裡的時候,就都不是問題了。」莊絢維指出,因此他們要設法營造場景的氣氛,「像偵三隊,大家忙著辦案都不回家,每天追案子,或者報社裡每個人都光鮮亮麗,但私下都在鬥爭,而方毅任的實驗室完全沒有生機,人的距離很開,這些氣氛一方面幫演員展現角色,一方面也提供有機的質感,這樣拍就不會錯。」

20200416-Netflix影集《誰是被害者》劇照,許瑋甯飾演記者徐海茵。(Netflix提供).jpg
導演陳冠仲表示,台灣需要有自己的語言去講類型,且重點在於接地氣,讓台灣人看了不會覺得距離太遠。(Netflix提供)

編劇顧問、劇本醫生有錢也找不到人 靠團隊分工拚精準度

湯昇榮則表示,所謂學習美劇,核心就在於「精準度」,美國影劇確實找到觀眾喜歡的節奏,並改變了人們看戲的習慣,也在專業分工下,能夠很精準分析如何吸引觀眾,如坊間不時可見好萊塢的編劇教學書出版,便是個例子。

曾瀚賢則以所謂「劇本醫生」為例。如由布萊德彼特主演的殭屍末日片《末日Z戰》,原版結局裡,安排了一場在莫斯科的大戰,布萊德彼特並在其中大顯身手;然而,這段看似精彩的結尾,卻與原先的角色形象落差甚大,派拉蒙影業因此找來影集《Lost檔案》的資深編劇為情節把脈,並將結局徹底改寫。

曾瀚賢說,這是因為美國影視工業已經成熟,能直接找到對的人,「可是台灣不是花錢的問題,是花了錢也沒人,誰聽過市場上有編劇顧問、劇本醫生嗎?表示這個東西還沒被重視。」

「所以台灣必須找到自己的方法,像拆解、分析劇本,某方面其實很像剪接師的角色。」曾瀚賢解釋,要找能瞭解類型結構、點出問題的人時,剪接師會是類似的角色,編劇、監製也是可以提供意見的人,目的一樣都是說好故事,只是在台灣,要用其他方法來達成。

200407-Netflix台劇《誰是被害者》主創團隊7日接受《風傳媒》專訪,圖為製作人曾瀚賢。(盧逸峰攝)
Netflix台劇《誰是被害者》製作人曾瀚賢,台灣沒有所謂的劇本醫生,必須找到自己的方法,像拆解、分析劇本等等。(盧逸峰攝)

劇本之於一齣戲的重要,在近期便有《我們與惡的距離》這般成功案例。《與惡》的劇本,是由編劇呂蒔媛,自訪問40多位律師、法官、記者、精神科醫師等後才完成;曾瀚賢指出,因為她已經是很成熟的編劇,但不能期待每個人,都用30年達到這個狀態,所以還是要倚靠團隊作戰。

韓國花30年走出自己的路 瀚草盼多元性「讓台劇走更遠」

「看現在《想見你》、《與惡》成功,更多時候是要看團隊怎麼運作,這絕不是只靠導演而已。」曾瀚賢舉例,像近來爆紅的韓劇《梨泰院》,台灣可能有這樣的故事原形,但沒有編劇、導演可以組合起來,而韓國是這30年來,是有意識培養一個個團隊,百花爭鳴形成集體的力量。

「我們有點像藉由學習美劇,讓我們可以走得遠一點,韓國也是這樣。」曾瀚賢指出,如今韓劇最厲害的地方,不是他們像美劇,是學習美劇後,拍出韓國自己的味道,這不是只靠單一作品就能達成,也是累積30年經驗,一部接著一部,慢慢大家就知道韓劇是怎樣,而台灣從《我們與惡的距離》、《想見你》等劇的成功,慢慢會累積出自己的東西,瀚草也希望摸索出更多可能性。

曾瀚賢認為,進入OTT時代後,觀眾的接收變得更多元,反而創作者有時因為過去習慣的工作方法,會自己限制自己,「但當觀眾已經展現這麼大跨度的可能性時,創作者就更應該去挑戰、回應市場。」

20200416-《誰是被害者》工作照,導演陳冠仲(左)。(瀚草影視提供)
曾瀚賢表示,台灣從《我們與惡的距離》、《想見你》等劇的成功,慢慢會累積出自己的東西,瀚草也希望摸索出更多可能性。(瀚草影視提供)

儘管OTT的隨選、推薦機制,讓不同類型的劇種更容易推到觀眾眼前,但湯昇榮認為不能過度樂觀,新嘗試也可能失敗,「要掌握觀眾的喜好太難了,OTT好像給大家新樣態,但搞不好很快就過了,觀眾這一部戲喜歡的東西,可能下一部就討厭了。」

對此,湯昇榮認為,台灣在創作上很自由,呈現越來越多元,對於讓產業走得更遠,這是很重要的事,像美國娛樂產業之所以厲害,是因為市場可能性夠大,音樂從早期古典樂到爵士樂,之後分出多流派,到南美洲則演變成Bossa Nova,如今古典可以跟爵士跨界、爵士可以跟R&B合作,更加拓寬市場的可能性。而他期許,有一天台灣的影劇產業也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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