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樂殺精、跌倒流產哪學來的?學校避談性 小媽媽看鄉土劇學性知識

2017-01-16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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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正處於對「性」好奇的階段,即使學校不談,他們仍會透過網路等方式尋求資訊。圖為街頭的青少年,與報導個案無關。(盧逸峰攝)

青少年正處於對「性」好奇的階段,即使學校不談,他們仍會透過網路等方式尋求資訊。圖為街頭的青少年,與報導個案無關。(盧逸峰攝)

被問到為什麼會懷孕,方瑜(化名)先是被社工吐槽「他們家保險套好像都不夠用,」後來才害羞的說,男友不喜歡戴保險套、所以發生性行為時沒有保護措施,「但他會買事後藥給我吃,」像是要捍衛男友形象的方瑜連忙補充,但卻立刻被社工抓出破綻,認為男友買來的藥太便宜、可能都是假貨。手中抱著2歲孩子的方瑜聽了倒也不計較社工的指責,只笑笑的和社工耍賴:「我那時還沒認識你呀,哪會知道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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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15-風數據專題-俞歡採訪花蓮小媽媽。訪談過程中,小媽媽一歲半的兒子亮亮不時拿起記者的錄音筆把玩,顯得相當好奇。(蘇仲泓攝)
方瑜(化名)在懷孕後決定生下孩子,成了大家眼中的小媽媽。圖為訪談過程中,方瑜1歲半的兒子不時拿起記者的錄音筆把玩,顯得相當好奇。(蘇仲泓攝)

沒人教導性知識 小媽媽避孕靠偏方

在花蓮縣,每年每1000個未滿20歲的女生中,就有124人像方瑜一樣選擇生下小孩,生育率千分之12、高居全台之冠。在勵馨基金會花蓮分事務所工作的楊蕙瑄自嘲,每年回報縣內小媽媽懷孕人數及懷孕年齡,主管看了總會嚇一跳。深究原因,楊蕙瑄認為,花蓮市以外的鄉鎮商店分布較不密集,住在部落裡的孩子可能得騎半小時的腳踏車才能碰到一間超商,超商裡打工的還可能是同部落的鄰居或親戚。當保險套、驗孕棒難以取得,生活中又沒有人能教導他們正確性知識及避孕措施時,青少年只能靠著私下流傳的可樂殺精、事後沖洗法等偏方來解決衝動、好奇的後果。

20161220-SMG0035-風數據/小媽媽、未成年懷孕專題。城鄉差距。切割圖4
 

類似錯誤的性知識並非只出現在花蓮。善牧基金會新北市區主任侯雯琪苦笑,自己接觸不少個案,都是看29台(一般為三立台灣台)認識懷孕跟流產,因此在發生性行為後就會試著滾下樓梯,跌倒、在下體灌可樂等,「希望」就此避孕,有些甚至還會拿尖銳東西戳下體,以為這樣就等於刮除胚胎。

超過8成有避孕 官方數字你相信嗎?

理論上學校並非什麼都沒有教給這些青少年。1998年開始,教育部將兩性教育列為九年一貫課程中的重大議題,2004年公布《性別平等教育法》,2008年訂出性別平等教育的教學課綱,要求學校除了要教性別平等,也有身體自主、尊重自我與他人權益等內容。而就在課綱納入性別教育及身體自主教育後,衛福部的問卷調查結果也「相益得彰」,指出調查中2成有發生過性行為的高中生,已有超過8成有避孕。(配表)

20161220-SMG0035-風數據/小媽媽、未成年懷孕專題。「安心」的數據。切割圖5
 

儘管兩性教育已是國家規定要教的課程,勵馨基金會新北分事務所社工游大鈞仍坦言,青少年若懷孕 代表一定有性行為,但在台灣的教育環境中,性或感情的議題仍很難被好好討論,「有性行為」這件事也普遍被視為是不檢點。「大家總認為,未成年就該好好讀書就好,不應該去講這些有的沒的,」她舉例,當基金會與市內的貴族高中連絡、希望到校分享性知識時,學校直接要求社工不准提及戴保險套和流產等話題。「他們覺得我們講了就像在鼓勵孩子懷孕。」

學校談性等於鼓勵孩子發生性行為嗎?

當學校談性談得保守,只會將更多行為推向大人搆不著的角落。善牧基金會新北區主任侯雯琪指出,學校表面上講性教育,卻很少提及身體界線及如何尊重對方,當孩子對身體沒有意識,自然很難理性面對自己對性的好奇和衝動。此外,學校不正面談性、關係、或感情,就算孩子不願意懷孕,真的發生了也通常不會第一時間找老師或父母討論。

「我們對性教育的層次想得還是太淺薄了,」勵馨基金會督導曹宜蓁也嘆,社會太害怕孩子知道資訊會為所欲為,卻不知孩子還是會透過網路等方式吸收偏面、偏頗的資訊。若學校沒有提供平衡觀點、為孩子建立性的整體結構認知和情境演練,則相同的情境即使課本有寫、還是會照樣發生。

20161220-SMG0045-001-高校學生上課、教室配圖。(取自松山家商網站)
教育部2008年訂出性別平等教育的教學課綱,要求學校除了要教性別平等,也有身體自主、尊重自我與他人權益等內容。圖為上課示意圖,與報導個案無關。(取自松山家商網站)

性教育漏網之魚 以為精蟲是爬蟲類

沒有經常待在學校裡的孩子,也是學校兩性教育的漏網之魚。侯雯琪提及某次曾和一位不常出現在學校的女高中生討論性事,當她向對方說明「只要一隻精蟲進到你體內就會懷孕」,平日作風強勢、拿化妝包打人還要人賠化妝包的大姐頭,竟然當場哭了起來:「精蟲不是爬蟲類嗎?我很怕蟲,牠們爬到我身體裡的話要怎麼辦?」

侯雯琪直言,大人常常覺得學校會教,卻往往忽略不在學校、或在學校吸收不好的孩子,最後學校即使有教、他們也接收不到。此外,不愛上學的青少年,沒在學校的時間多在社區裡面跑,累了就去住男女朋友家,當他們在感情中尋求對愛需求的同時、卻沒有人能提醒孩子身體界線,很容易就會在沒有避孕的狀況下發生性行為。

「學校應該把小媽媽留下來」

「學校應該更積極的把孩子留下來!」經國管理學院護理系副教授李德芬則建議,學校與其消極面對學生懷孕議題,不如積極提供學生懷孕彈性放假、補課等措施,把懷孕小媽媽留在學校。如此不僅讓學生不用因懷孕而離開校園;當其他學生看到大人願意接納這些非「正常」懷孕的學生,自然也會願意把更多只敢私下流傳的懷孕、避孕知識提出來討論。

20161215-風數據專題-俞歡採訪花蓮小媽媽。訪談最後,小媽媽一歲半的兒子亮亮,時而向記者擺擺手,像是道再見一樣。(蘇仲泓攝)
學者建議,學校與其消極面對學生懷孕議題,不如積極提供學生懷孕彈性放假、補課等措施,把懷孕小媽媽留在學校。(蘇仲泓攝)

此外,即使青少年真的懷孕了,大人也該試著給孩子從中學習的機會,而不是只單純把懷孕視為亟欲抹除的錯誤。婦產科醫師蘇儀寧回憶自己接觸過的青少年產婦,發現她們進到診間都面無表情,多是一旁的父母焦急的詢問醫生能不能把小孩拿掉。「這些小朋友看起來都只像工具,」蘇儀寧說,小媽媽當下也許惶恐、無助,但在家庭甚至是社會結構中,她們已因為未執行預期的角色而失去話語權,爸媽認定他們「犯了錯」、「都不懂」,因此逕自幫他們做決定。

讓孩子負起責任 父母別幫小媽媽決定一切

勵馨基金會督導曹宜蓁也指出,許多小媽媽多年後覺得遺憾,不是因為留下小孩,而是不覺得被父母尊重。許多父母在與青少年討論養育抉擇時,直覺認定他們「太年輕、都不懂」,或是犯了錯還敢表達意見。然而,當孩子的聲音被淹沒,很可能無法藉機學到新的一課,許多青少女更因此覺得不受尊重、「反正大人會處理」,不斷重蹈懷孕行為。

曹宜蓁建議,父母如果希望孩子在自己的生育事件裡負起責任,不應幫他決定一切,而是與孩子一起討論、思考他想要什麼、為了想要的目標可以犧牲付出什麼;如果想要寶寶,以他的年齡及家庭的支持系統,可以怎麼撫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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