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台灣的彩虹 輝映在夏可洛的天空

2016-10-11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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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著彩筆揮舞,孩童們天真無邪的表現出自己。(作者提供)

藉著彩筆揮舞,孩童們天真無邪的表現出自己。(作者提供)

厚厚的烏雲密佈在夏可洛難民營的上空,空氣中一股炙熱令人難以喘息⋯⋯這正是營區中兩百餘名來自敘利亞與伊拉克,為了逃避戰火在異國希臘難民們心中的寫照;棲身之處與對未來的期待也如同偶然穿透雲層微弱的陽光,模糊的照在他們的內心。希望、徬徨與幻滅日復一日⋯⋯ 似乎永無止盡的隨伴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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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夏可洛難民營的山坡上。(作者提供)
走在夏可洛難民營的山坡上。(作者提供)

五月中的我第一次以「藝術公益無國界」發起人與藝術家的身份,在希臘當地友人的贊助與難民關懷志工團體的協助下,帶著80餘位難民孩童,或塗鴉或以自畫像為主題進行了藝術活動。雖然環境簡陋,但在短短兩個小時中,孩童們藉由畫筆色彩的揮灑,開啟了心靈而盡情的歡笑⋯⋯ 殘酷的戰爭毫無理智可言,孩童們總淪為無辜的受害者,在他們小小心靈上所遭受的傷害幾乎無法彌補,生命殘存的陰影在未來人格上勢必深植影響而無法預測....以兒童繪畫塗鴉藝術的方式,希望能將自身因戰亂的創傷,藉著這份繪畫的力量得以敞開,讓悲痛得以釋放。關懷沒有地域藝術沒有國界,「愛」的力量驅使著我用藝術擁抱這群苦難的孩童。東方面孔的我跨越國界帶著關懷,來到難民營與孩童們進行藝術互動。「藝術公益無國界」或許改成「藝術關懷無國界」Art Care Without Borders更為貼切,這些命運上遭受巨變,拋棄了家園,漂洋過海到異國尋求庇護的人民,讓我深刻的想飛過來,給他們帶來一絲希望,在希臘如此,在德國也是如此。

在營區的帳幕內為孩童們示範自畫像,引導這群天使如何自由盡情揮灑。(作者提供)
在營區的帳幕內為孩童們示範自畫像,引導這群天使如何自由盡情揮灑。(作者提供)

自從二月在德國發起了這項活動後,很快的便獲得了許多國際朋友支持,其中以長年應聘我教學的萊茵西伐倫利普石雕總會的會員學生響應最為熱烈,在經過將近兩個月的準備,終於在四月陸續於德國兩州七個城市的難民收容中心,展開此藝術關懷難民兒童的活動,直至6月25日科隆的戶外展覽之前,參與的活動共計八次,其中包含德國以及希臘五個城市,參與繪畫的孩童數百位之多。在希臘夏可洛難民營的活動中,給孩童們帶來了許久不見的歡笑,同時也與陪同的家長們建立了難得友誼。五月下旬返回德國後,又陸續的主持參與了數次與孩童藝術的互動,有了兩地難民生活與需要的比較之後,內心的聲音告訴自己:「想要再次拜訪夏可洛⋯⋯」,於是就在科隆活動後的第二天,我搭機再次前往卡瓦拉夏可諾。我進駐位卡瓦拉機場附近的凱拉莫蒂Keramoti 的一家旅館,就從這裡出發三次探訪了夏可洛營區。

孩子們傳神的專注畫出了心目中理想的自己。(作者提供)
孩子們傳神的專注畫出了心目中理想的自己。(作者提供)

來到夏可洛營區這一天,買了兩大包糖果,租了部車獨自前往,經過軍管檢查哨說明後,他們非常友善的放行,難民友人盧艾伊抱著小女兒瑞善正在門口等著我,盧艾伊一家是在上次夏洛伊活動中認識的朋友,戰前在敘利亞,擁有一家自己的速食餐廳,太太蘇瓦依德來自北摩洛哥濱大西洋與地中海交匯的坦吉爾市,受到戰爭的波及,舉家五口經過土耳其伊茲密爾搭船,輾轉漂泊來到希臘的這個小島上,在夏可洛營已進駐了第五個月。

我隨著盧艾伊延著山坡前往營區,在左手邊山壁前停著一輛白色外有紅十字圖案的聯合國衛生署醫療卡車,隨後同側山坡上有一塊平地,集中了五十餘個水綠色的帳篷;帳篷區入口的對面則是臨時搭建的洗手、洗菜設施,由於使用過的水無排水系統,只能順著道路往地面流去,因此造成積水,並不時的陣陣惡臭撲鼻。洗手台前方有一塊空地,多是希臘民間團體分送救援物資的地方,工寮使用的流動廁所與淋浴間則安置在右手邊往出口方向的斜坡上,中間由柵欄分隔成男女兩區,兩百餘位男女難民,只有三所淋浴間可以使用,簡陋的令人心酸。介於洗手台與浴廁區之間有一棵無花果樹,樹蔭下是大家聚集納涼的地方,也是唯一難得的悠閒去處。盧艾伊一手抱著小女兒瑞善和善的帶我走往他在營區的帳篷,東方面孔在此出入者應該僅我一位了,我以慕斯林信徒的見面語Salamalekum 與其他鄰居們致意,他們也立刻笑容回應友善的點頭。當兩日後再次探訪時,碰到嚴格管制的軍方,才曉得除非有特別理由,訪客甚至志工是不可以進入難民居住的帳篷區。

藉著彩筆揮舞,孩童們天真無邪的表現出自己。(作者提供)
藉著彩筆揮舞,孩童們天真無邪的表現出自己。(作者提供)

我對盧艾伊的「家」並不陌生,一進帳門他的太太蘇瓦依德很驕傲的請我到家裡寬敞的「沙龍」坐下,另一角落擺著一張大床,床邊的角落放了許多布偶玩具,門口的架子則是用來儲藏食物乾料;所有家庭活動包括吃飯都在地上舉行,我一面喝著熱茶一面好奇地問,小孩子們都睡在「沙龍」地上嗎?蘇瓦依德揮手笑著說:全家人七口都睡這一張床。聯合國難民署發送每日食物是封裝好的冷食。不說飲食文化的差異,每日每餐這樣吃實在也會很膩。雖然規定不許在營區內生火烹食,但時間久了,軍方也就睜隻眼閉一隻眼,因此傍晚時分帳篷外炊煙四起,大家似乎也只有靠著這點家鄉味,一解思鄉之愁⋯⋯

新結識的兩位穆斯林年輕朋友–瓦興(17歲)與雷伊斯(16歲)很熱誠的邀請我去他們齋戒月臨時搭建的「清真帳」,帳篷因前天的雷雨漏水,原本鋪在地上的毯子仍微濕掛在鐵架上;當雷伊斯緩緩地以掃把清掃地面之際,瓦興已經開始面對著麥加方向,大聲以誦唱的方式邀請營區的穆斯林男眾前來禮拜,營區裡有許多向他們倆單獨避難至此的青少年與孩子,我也因受邀看到難得穆斯林齋戒月禮拜。

近一千五百年信仰傳統裡的穆斯林齋戒月,信徒們會聚集一起,進行一日五次的祝禱膜拜。(作者提供)
近一千五百年信仰傳統裡的穆斯林齋戒月,信徒們會聚集一起,進行一日五次的祝禱膜拜。(作者提供)

自己像貴賓般一路上受到歡迎、擁抱,並同時也品嚐了好幾處的「廚房」,在溫暖的氣氛下,一根炸薯條一條沙丁魚都成了佳餚美味。回到了盧艾伊的帳篷看時間已接近晚上八點了,凱拉莫蒂與一個理髮廳有約正準備跟大家告別,此時不願意被我拍照的薩伊德被瓦興拉著出現了,薩伊徳在敘利亞是位職業理髮師,營區裡的大小孩子大多找他幫忙理髮,看來今天我也可以順便剪剪頭髮;薩伊徳與他的「助理」非常細心地幫我穿上雨衣,剪髮機器聲、雨打在帳篷上的嘩啦聲、笑聲此起彼落⋯⋯不久薩伊徳拿了一面小鏡子請我檢視,我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接著主人盧艾伊拿了浴巾、沐浴乳與自己的一件T恤給我,就像個特別來賓一樣,在大夥談笑聲中前往沐浴區,16歲身材為胖穿著迷彩汗衫的雷伊斯拿著掃把,進入淋浴間內先行幫我打掃,這兒是由一個貨櫃改裝成的淋浴間與蹲式廁所,非常克難,看來我應該也是使用這浴室的唯一訪客吧!

天色已暗,山坳中夏可洛難民營區的燈火漸漸通明。(作者提供)
天色已暗,山坳中夏可洛難民營區的燈火漸漸通明。(作者提供)

瞭解德國與希臘兩地難民孩童的生活差異後,決定再次來到夏可洛探望難民孩童。德國的難民孩童有桌椅、有校園、遊樂設施還有老師及固定的社工人員的關懷,政府給他們的照顧算是無微不至了。而這裡孩子們在曠野裡畫畫,沒有教室、桌椅,更談不上遊樂設施,光禿荊棘的石頭山是他們遊玩的地方⋯⋯希望我出現的這一刻,能讓孩童們因繪畫得到些許快樂、自由,藉著藝術揮灑得以紓解長久的苦難,讓每顆心靈帶來滿足的回憶與希望。兩天的夏可洛營區中,看到孩童們自由的創作與天真嬉笑的歡顏,整個畫面就像是一幅即興創作的藝術,我如此有幸能置身參與其中。

來自台灣的LED燈奇蹟似的潛置在水中,閃閃發亮,希望帶給這些離鄉背井的苦難友人一絲暖暖溫情。(作者提供)
來自台灣的LED燈奇蹟似的潛置在水中,閃閃發亮,希望帶給這些離鄉背井的苦難友人一絲暖暖溫情。(作者提供)

帶完夏可洛難民營的孩子們畫畫後,我將台灣駐徳代表處寄給我的猴年DIY燈籠分發給孩子與家長們。也許是不知如何組裝,隔天並沒有看到任何完成的燈籠,但卻發現孩子與難民友人們利用裡面所附的LED燈,做了更有創意的表現。水在阿拉伯文化裡別具特殊的地位與意義,在希臘異鄉躲避戰亂的敘利亞難民朋友們,被隔離住在荒野幾個月,思鄉情懷的渴望,讓他們竭盡所能尋找與自己熟悉的文化,穆斯林禮拜、家鄉味的飲食或是四處可見的水池⋯⋯ 在帳篷區的中央入口旁,他們用心以雙手挖了一個小小的水塘,池子周圍鋪滿著紅色大小石塊,來自台灣花燈內組的LED燈,此刻在他們別出心裁地巧思下,潛置到水池裡發著光亮,讓這美麗的燈光一閃一閃變化在此幽靜的水面,水石明淨直至天色漸漸昏暗,此時與他們在水池邊靜靜站立觀想的我,內心早與他們思鄉的情愁糾合一起,真是一個令人難忘的夏可洛。

*作者為藝術工作者,目前在德國及台灣兩地從事藝術與文化教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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