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慶餘專欄:太平島降格是「大國政治的悲劇」

2016-07-18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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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島降格是「大國政治的悲劇」。圖為南海仲裁宣判前中國軍艦在南海進行演習。(資料照片,美聯社)

太平島降格是「大國政治的悲劇」。圖為南海仲裁宣判前中國軍艦在南海進行演習。(資料照片,美聯社)

南海仲裁案出爐,太平島被降格為礁,台灣錯愕憤慨。總統府聲明絕不接受。蔡英文以三軍統帥身分登迪化艦,宣示捍衛國家利益決心。林全代表政府評南海仲裁案「三個不恰當」。立院發表共同聲明,不承認片面決定,並抗議仲裁文以「中國台灣當局」稱呼我國,貶抑我國主權國家地位。藍營更是動作頻頻,包括馬英九都又召開記者會又投書,對蔡政府下指導棋。漁民則罕見決定自組船隊,千里迢迢赴南海「登島護主權」、「用島上淡水煮飯,證明這是島而不是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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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受辱,人民群情激憤是常態,愛國護土行動令人敬佩。但大家更該理解的是,這次南海仲裁案是大國強權政治的一場角力,目標不是針對台灣(無關太平島主權),是美國及東南亞各國為遏止中國在南海肆意擴張,以及否定中國九段線「歷史主權論」,而刻意進行的法律戰。由美國主控的海牙國際法庭仲裁,中國當然是輸家。

而台灣被中共視為中國一部分(最重要的是馬政府仍稱中華民國主權及於大陸),太平島亦被中共劃入中國領土,在美中兩大強權角力下,為防「萬一」(例如兩岸在歷史主權論上聯手,或台灣未來被中共拿去),只好「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為了讓中國無法利用島嶼二百浬經濟海域合法擴張勢力,南海最大島太平島不得不被降格為礁了。

美國不知道太平島是島,只有島才具有的森林及長葉腎蕨在此茂密成長,雨水井水及島上生產(可種果樹、養雞鴨羊等,且漁源永不匱乏,稻米麵粉可靠進口,就像台灣也不產小麥,麵粉可靠進口)亦堪可自足嗎?當然知道。但為了強權角力,黑的也要說成白的,何況太平島是沒有定居居民的島,軍事目的大於生活目的。把太平島降格正是米爾斯海默所謂的「大國政治的悲劇」。

什麼是「大國政治的悲劇」?按該書作者米爾斯海默的說法,就是全世界小國命運都由大國決定,國際政治即是大國之間權力爭奪與分配的遊戲;每一大國都想成為地區及體系內霸權,又想防止其他大國稱霸,所以大國注定要「進犯他國」、「犧牲他國(尤其是小國)」,形成「大國政治的悲劇」。

米爾斯海默認為廿一世紀的大國政治主要是美中二國角力。他在《大國政治的悲劇》一書増訂版說:「人們擔憂中國能不能和平崛起?上世紀九十年代末筆者就注意到,中國可能成為超級強國,而且如果中國繼續崛起,必將強軍備戰,並循美國稱霸西半球的模式稱霸亞洲。那時中國的鄰國和美國一定會設法遏制中國,阻止其稱霸。」「本書二〇〇一年初版後,筆者在各種場合反復強調中國不可能和平崛起。但聽眾不是無人相信,就是半信半疑。直到二〇〇八年後,中國繼續崛起,而且展示肌肉,才開始既嚇壞了鄰國,又驚動了美國。如今筆者再講中國不能和平崛起及未來美中關係險惡,大家已能聽進去了。」

美中二國角力,台灣首當其衝。過去一直鼓勵台灣經濟西進及兩岸和解的美國,現在突然覺得台灣西進及親中可能不利美國。已成美國「進攻性現實主義」最重要學界代表的米爾斯海默就寫出《向台灣說再見?》一文,暗示台灣太親中,可能促使美國拋棄台灣,也可能使台灣陷入美中兩面都不討好。他說:「透過和中國進行貿易並使之成為世界經濟成長的引擎,台灣成全了一個巨人,而這個巨人卻要終結台灣的獨立,使之成為巨人的一部分。無論如何,對台灣而言,一個強大的中國不只是一個問題,而是一場噩夢。」

現在太平島及南海仲裁的噩夢出現了。南海仲裁案早已做出,原本幾個月前就要宣布,因故延遲至今。而大家知道,馬英九在那段期間,不顧美國警告及勸阻,又登太平島,又發表「歷史主權論」,和中共口脗如出一轍(十一段線主張者的中華民國當局雖已被中共推翻,其主張卻被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蔡英文上台後,也持續「維持現狀」,惟恐觸怒中國。美國連台灣擴建太平島碼頭都反對了,美國可能容忍台灣堅持一九四七年中華民國的九段線嗎?那不是在容忍台灣附和中共嗎?太平島之被降格,以及仲裁文矮化台灣為「中國台灣當局」,毋寧是極其自然的事!

大家不要忘了,馬英九登陸太平島,中國國台辦發言人針對此事回答記者說:「中國對南海諸島擁有無可爭辯的主權。兩岸都同屬一個中國。兩岸同胞有責任共同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維護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和根本利益。」這些話不是國民黨及藍媒現在還在講的話嗎?而「歷史主權」如果兩岸必須共同維護,那不是更加坐實「台灣自古屬於中國」「兩岸同屬一中」的中共宣傳嗎?台灣不是必須服從這個「宣傳」,乖乖被統一嗎?
事實上,南海仲裁案未必全然不利於台灣。如果說它有什麼對台灣有利,否定「歷史主權論」就是一大利益。當全世界都不接受「歷史主權論」,剩下的就是統治及擁有的「現實(現狀)主權」了。台灣不是「失之太平島,收之台灣」嗎?

「現實國家利益」永遠大於「理想國家利益」,更遑論「已不存在的國家利益」。台灣全國為太平島被降格群情激憤。但究竟是保島重要,還是保國重要,從現實國家利益出發極易衡量。台灣和中國共護南海「祖產」,台灣必定得罪美國及東南亞諸國,成為南海衝突的最大輸家,不但未來漁權談判處處碰壁(因為美國在菲律賓背後),而且台灣還將在孤立無援中,被中共「長驅直入」。對台灣來說,沒有比這更大的悲劇及更不利台灣國家利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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