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式微的權力人物：《烽火巴黎眾生相》 選摘 (2)

戰爭過後，隨著反法西斯的情緒在遭到大轟炸後的倫敦日漸高漲，英王喬治六世也唯恐考驗他哥哥政治野心的極限，於是溫莎公爵夫婦再度返回法國。喬治六世如此謹慎是明智之舉：因為溫莎公爵夫婦絕對尚未放棄他們能在名義上統治英國及其領地的夢想。他們野心勃勃，打算奪得掌控英格蘭的權力。

在1936年12月11日向全英國發表的退位演說中，愛德華毅然決然宣布：「現在我一併退出所有公共事務，卸下我的重責大任。」他聲稱，他無法想像少了他身邊心愛女人的生活。不到10年之後，他再也不堅信王位與愛情兩者不可能兼得。早在1946年，公爵與華莉絲便偷偷展開計畫，防止伊莉莎白公主（Princess Elizabeth）繼承王位，成為女王伊莉莎白二世（Queen Elizabeth II）。公爵在57歲時發現，尋歡作樂的悠閒生活，並非永不令人厭倦。維持世紀最偉大戀情的生活，有時也相當辛苦。

這項戰後讓溫莎公爵重返英國王位的祕密計畫，直到近期才讓人在王室的私人信件中發現，發現者是一位格外勇敢的檔案保管員。那些文件首度揭露的驚人事實是，從1946年一直到52年，溫莎公爵夫婦在巴黎的對話以及一連串的信件中顯示，他們積極透過不公開管道和各種精心策略，企圖取代年輕的伊莉莎白公主。

只要喬治六世依然健在，英國就沒有政變問題。可是，國王的健康狀況並不好。這可是一個誘人的機會。1946年，喬治六世重病，伊莉莎白公主還不滿20歲。溫莎公爵夫婦於是和另一位英國貴族肯尼斯‧迪‧庫爾西（Kenneth de Courcy）開始採取各種步驟──如果國王在他女兒的角色確立之前駕崩，公爵絕對有機會去填補那個應運而生的權力真空。

問題在於，喬治六世熬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健康危機，導致具體計畫無法執行，而溫莎公爵對於政治背叛的態度，或許也有點過於模稜兩可。到了1949年春天，他弟弟第二度因病住院時，年輕的伊莉莎白公主地位仍然不穩，英國貴族和政府裡有些人對於她最近嫁給來自德國某公爵家族的年輕希臘貴族菲利浦（Philip）也同樣焦慮。溫莎公爵如果此時採取行動，那麼這個時刻就相當危險；他有可能成功竄位。

溫莎公爵的策士為他擬定的策略是一項明確的政治復辟計畫。迪‧庫爾西從倫敦建議公爵夫婦回到英格蘭，在鄉間過過安靜優雅的退休生活──但是別離倫敦太遠。他勸他們不妨買下一大片土地，從事農業現代化與家畜養殖業，同時確保那片新土地必須離倫敦夠近，好讓那些進行權力運作的人可以駕車到鄉下度週末，參加晚宴。公主之所以實力薄弱，原因在於年紀尚輕，某些人也認為她的親戚野心太大。當國王駕崩，根據合理的推斷，只要溫莎公爵步步為營，他顯然將是令人安心且熟悉的「英格蘭」戰後繼任者。 （相關報導： 「戀愛只是一時性的精神疾病！」想被愛又得不到愛，5部日本電影療癒你的傷痕 ｜ 更多文章 ）

只不過，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必須留意。溫莎公爵年輕時是個聲名狼籍的浪蕩子。他在1920與30年代那段沉溺女色、風花雪月的過往，於公於私都不斷受到譴責，也令菁英圈中的某些人甚感厭惡。他與二度離婚的華莉絲之間的婚姻普遍上依舊不受祝福，但只要沒有出現新的醜聞，英國人或許還能習慣。因此，迪‧庫爾西建議：「應該謹言慎行，以免讓對手有一絲機會拿花花公子的形象借題發揮，大肆渲染。」此外，也不該讓那些關於公爵夫人過往私生活的嘲諷耳語傳開來。有太多人還清楚記得她與墨索里尼的女婿，義大利伯爵齊亞諾的戀情，或是納粹軍官馮‧李賓特洛普送過她17朵康乃馨的事情。

1949年，公爵又猶豫了。事實上，那是一項危險、敏感的行動，需要步步為營。1951年春天，新的機會似乎就快出現。國王此時的健康嚴重惡化。套句邱吉爾的知名說法，此時的他宛如「行屍走肉」。溫莎公爵的母親瑪麗王后（Queen Mary）身體漸衰，返鄉隨侍母親病榻旁是他回到英國的絕佳理由。於是在1951年6月3日，公爵由巴黎動身前往倫敦。

誰曉得在那個清新的六月早晨，公爵心裡在想什麼。或許他還抱著再度統治英國的幻想，畢竟那個王位無庸置疑是他天生就該擁有的。當然，許多歷史學家亦做如是想。他在那年春天出版了自我吹捧的回憶錄，大多是前一年在凡登廣場上的客房裡寫成的，而這本自傳嚴肅且自省的筆調正符合奪權計畫的要求。他認為自己已經啟動了重新掌權的計畫，這其實一點都無傷大雅。

不幸的是，隨著一件醜聞在他身邊成形，那些夢想便已破滅。那一週在巴黎，儘管他人不在當地，醜聞熱度卻急遽升高。在規劃恢復自己的政治名譽時，公爵就已經犯下第一個致命的策略失誤：他輕率地讓華莉絲單獨留在巴黎。在他離開的那六天當中，她對溫莎公爵的名譽造成了難以彌補的損害，同時摧毀了他任何東山再起的最後機會。

當然，這一切都得歸結到性愛與謹慎度上。溫莎公爵早已懷疑華莉絲多多少少與他們共同的朋友及長期夥伴，英俊富有的美國浪子吉米‧唐納修（Jimmy Donahue）眉來眼去。吉米的表姊兼堅貞好友卓貝茲科伊公主（Princess Troubetzkoy）直到最近才因為嫁給好萊塢男星卡萊‧葛倫（Cary Grant）而出名。世人大多只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女孩，女繼承人芭芭拉‧赫頓。芭芭拉和吉米的母親共同擁有伍爾沃斯（Woolworth）零售商店驚人財富的最大部分──其規模在1950年代的全球排名上名列前茅。想當然爾，芭芭拉‧赫頓一定住在巴黎麗池酒店的豪華套房裡。

溫莎公爵可能已經懷疑兩人私通──畢竟，要不察覺到自己在自己的婚姻裡成為第三者也不難。可是，由於唐納修是眾所周知的同性戀者，巴黎的流言蜚語一開始都認為那些不檢行為不過是打情罵俏。這是個順理成章的掩護理由。但實情是，儘管唐納修的性傾向是同性戀，他和溫莎公爵夫人卻從一年前共同搭乘橫越大西洋的瑪麗皇后號郵輪起就是情侶。

一開始時，溫莎公爵夫人試圖低調進行。第一年跟唐納修到夜總會狂歡時，她都會找貴族同行，以證明她舉止得宜。當她的朋友意外打開豪華轎車的車門時，發現華莉絲竟蹲伏在地板上，以免行人看到她。可是當公爵在倫敦的那個週末，兩人在蒙馬特夜總會裡的狂歡行徑卻逐漸失控，最後變成公開貼身熱舞──於是長達一星期的時間，華莉絲和唐納修晚間造訪巴黎各地一個又一個熱點，下午則在麗池酒店的奢華套房裡恣意纏綿──吉米的百萬富豪表姊將房間借給他，讓他享有自己的隱私。 （相關報導： 「戀愛只是一時性的精神疾病！」想被愛又得不到愛，5部日本電影療癒你的傷痕 ｜ 更多文章 ）

「我知道那是肉體關係。」芭芭拉‧赫頓的私人祕書夢娜‧艾爾德瑞吉（Mona Eldridge）後來承認。這只是證實了每個人看到的事實。「我從清潔女傭那裡得知，他們之間發生了性行為。」夢娜承認，「她愛上他，迷戀他，追求他。她真的為他著迷。」等到這段戀情公諸於世，溫莎公爵夫人更是大張旗鼓炫耀。一名冷眼旁觀的貴族表示：「當公爵夫人迷戀上吉米‧唐納修時，誰的行徑都比不上她來得糟糕。她將戀情炫耀成那樣子，實在沒必要。」不久之後，她與唐納修就用他們的戀情公開折磨溫莎公爵。

即使公爵夫人沒有公開戀情，排山倒海而來的八卦流言也勢必衝擊到溫莎公爵。外人都知道吉米‧唐納修是個無可救藥、喜歡說長道短的人，還有一種惡毒的幽默感。前述的那位貴族因此這麼形容他：「他是個酒鬼，還會吸毒。他殘酷成性、墮落，十分邪惡。」有一次，他惡意模仿以身材矮胖著稱的麗池宴會策劃人愛爾莎‧麥斯威爾，表演內容殘酷卻搞笑，讓現場的人驚嚇得倒抽一口氣，只能假裝傻笑。他「出現在一家熱門餐廳裡，衣服裡塞了枕頭，腳蹬著一雙怪異的鞋子，滿臉鬍渣，聲稱自己是麥斯威爾小姐，吵著要一張桌子。」健力士啤酒資產女繼承人愛琳‧普朗基特（Aileen Plunket）記得在另一次晚宴上，他拉下褲子拉鍊，將性器放在面前裝著馬鈴薯和肉汁的餐盤上，粗魯地對願意聽的人開玩笑說那根優異的「粉紅香腸」有多麼誘人，同時一旁還擺著刀子備用。現在，他拿母親帳戶裡的錢買了價值50萬美元的珠寶送給溫莎公爵夫人，還認為自己有權向全巴黎大談他們交往的點點滴滴。

等到溫莎公爵在1951年6月9日返回巴黎時，公爵夫人的放縱行徑已成為全巴黎的熱議話題。當然，在一片殘酷的八卦聲中，大家無法得知公爵究竟是在何時發現這樁醜聞早已公諸於世。但是，不久之後的某天夜裡，公爵夫人與唐納修調情的囂張行徑讓公爵深夜在一間擁擠房間裡的酒吧桌上流下淚來。最糟糕的是，那整個夏季和秋季，公爵夫人依然與她墮落的花花公子瘋狂熱戀。她不時想著要離開公爵，甚至考慮結束這段已經讓他付出龐大代價的婚姻。 （相關報導： 「戀愛只是一時性的精神疾病！」想被愛又得不到愛，5部日本電影療癒你的傷痕 ｜ 更多文章 ）

＊本文選自《烽火巴黎眾生相：麗池酒店內上演的諜報密謀和生死愛欲》，八旗文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