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筷子兩隻碗」，這是大家對巴西國會大廈（Prédio do Congresso Nacional）俏皮的形容。這棟建築外觀新穎現代而又平衡流暢，不僅是建築大師尼邁耶（Oscar Niemeyer）的代表作，更是巴西政治運作與建築設計的重要地標。
然而，近日以來，一片銀灰色、波浪狀的金屬牆，冰冷而突兀地佇立在富有設計感的國會大廈前，如刀如劍般劃過這片土地。對此，受訪的年輕巴西警察表示：「雖然這些金屬牆並不好看，但我仍須放置它們。有了它們，才能夠防止雙方人馬陷入混戰。」
牆左牆右的人們
而她所謂的「雙方人馬」，其實正代表著總統羅賽芙（Dilma Rousseff）的支持者與反對者：面對國會大廈，牆的左邊，湧入了總統羅賽芙的支持者；而牆的右邊，則是反對羅賽芙的陣營。雙方人馬各據山頭、彼此叫囂。而這幅景象，正是近期巴西社會具體而微的縮影。
根據《紐約時報》報導，這場以羅賽芙為目標的彈劾戰，波及範圍遠遠超出了總統府與國會大廈。政治的隆隆砲火，不僅轟炸巴西政界，更延燒到社會中、朋友間、學校裡與臉書上。
政治砲火延燒
來自聖保羅（São Paulo）的22歲售貨員奧莉薇拉（Lauana de Lima Oliveira）便曾被捲入這場砲火之中。她回憶到，有一天她穿著紅色背心，搭著地鐵去上班。然而，當她擠進擁擠的地鐵車廂後，有些乘客開始用手肘推她、嘲諷她為政黨死忠支持者。而這一切只是因為，紅色是羅賽芙所屬勞工黨（Partido dos Trabalhadores，PT）的代表色。
奧莉薇拉並非唯一的受害者。今年57歲的廣告經理諾布麗（Fátima Nobre）也有類似的經驗。諾布麗表示，幾週前她和鄰居午餐時，說道自己支持彈劾案。
然而，聽到此話之後，對方便將諾布麗趕了出門。「這就像他突然被羅賽芙附身（it was as if he was channeling Dilma's spirit），好像他突然變成惡魔一樣。」諾布麗說道，「我也不想和這種人做朋友了。」
孩童受父母影響
然而，捲入政治混戰的，可不只有成年人而已。事實上，在這場政治烽火中，連孩童也無法倖免於難。此外，即便說自己立場中立，也無法讓自己遠離風暴。因為表示自己保持中立的人，往往會被視為「叛徒」。
舉例而言，2016年3月時，聖保羅一所私立學校便曾傳出有9歲男童遭到同學恐嚇的事件，原因僅僅只是因為他穿了印有瑞士國旗圖樣的紅色襯衫，而被認為立場偏向勞工黨，其實這款圖案的意涵為立場中立。事後，男童的父親在臉書上提及此事。該事件引起廣大的討論，這篇臉書文章更被分享了超過4500次。
兒童心理分析師卡茨（Ilana Katz）表示，她擔心孩童會從父母身上學到偏狹與不寬容，甚至認為可以用攻擊行為表達反對意見。「這種想法認為，只有一種方式是行得通的，而持不同意見者都該被消滅。」卡茨說道，「然而，孩子應該得到的觀念，則恰恰相反。」
臉書上言論激烈
此外，這種政治風暴，也延燒到了網路世界。其中，臉書上的攻擊言論尤其激烈，甚至充滿惡意。
今年34歲的記者鄔玫琪（Andressa Umeki ）便在公開表示自己反對彈劾案後（After Ms. Umeki publicly cast her lot with the opposition seeking impeachment），與表親發生言語糾紛。最後，表親將她踢出臉書好友名單。
「我們以前會通電話，但是之後再也不可能了。」鄔玫琪說道。
Protesters blocked roads and set fires, as Brazil gets ready for President Dilma Rousseff's impeachment vote today.https://t.co/ZnfW3xqGe0
— AJ+ (@ajplus) 2016年5月11日
從上述這些例子來看，巴西社會似乎已被這場政爭徹底消磨了，然而，有些研究者發現，反應激烈者似乎僅限於年紀較大的中產階級專業人士。
對未來保持樂觀
研究抗爭運動的聖保羅大學教授歐特拉杜（Pablo Ortellado）從自己近期做的調查中發現，勞工階級以及35歲以下的巴西人，大多都遠離了這場遍及許多城市的政治混戰。「我自己也對這個結果感到驚訝。畢竟，這場抗爭乍看之下，影響了整個社會。」
More details: Brazil's Senate voted 55 to 22 in favor of #Rousseff impeachment trial https://t.co/xSvt1WsrfJ pic.twitter.com/02bbnuzJDp
— Bloomberg (@business) 2016年5月12日
而針對這種結果，歐特拉杜的假設則是：受過教育的老巴西人經歷過1980年代中期以前，勞工黨對抗獨裁政權的日子。在這種背景下，他們更傾向投入近期的政治鬥爭。「無論他們是對黨懷有熱情、覺得遭受背叛，又或者他們根本不喜歡勞工黨。」
歐特拉杜說道。也因此，他對於年輕一代的巴西人，則有著較為樂觀的看法，認為他們有朝一日能夠以較不武斷的方式看待政黨政治。「或許在10年之後，我們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處理政治上的分歧。」
Brazil senators vote 55 against 22 to have President Dilma Rousseff face impeachment trial https://t.co/1ssjvvjOkR pic.twitter.com/0mKQEbVxTd
— AJE News (@AJENews) 2016年5月12日
立場不同，態度一致
而這種樂觀的看法，或許不只是癡人說夢。畢竟，即便是目前混亂的巴西社會裡，仍然有冷靜而穩健的力量。就像28歲的阿爾梅達（Leonardo Ferreira de Almeida）與38歲的鞏希裘（Wanderson Gontijo），這2名巴西衛生部（Ministry of Health）的同事雖然在彈劾案中持相反立場，但是他們可以不帶惡意地討論彼此的意見。
「我認為，民主應該讓不同意見並呈，並且不對論證中的弱點視而不見。（The way I see it, democracy is an opportunity to have different opinions but to not be blind to the weaknesses of your argument.）」阿爾梅達說道。
Full moon rising over Brazil’s National Congress
— Observing Space (@ObservingSpace) 2015年6月6日
Credit: L. Caldas http://t.co/LMFX17eae6 #moon #brasil #brazil pic.twitter.com/TIFq7tehQ6
鞏希裘點點頭，同意阿爾梅達的說法。他抬頭看了一眼國會大廈前貼滿海報的金屬牆，「遺憾的是，這並沒有表現出民主風範。」鞏希裘說道。
說罷，2人一起拍了照片。在這張照片中，2位立場不同卻態度一致的朋友，張開雙臂擁抱彼此，就在這高聳的金屬牆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