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蔚然專文:不瘋魔不成活?觀眾在戲外融入而非投降─洪席耶論美學

2016-02-05 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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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理由是,看戲(觀看)是表演(行動)的對立面,「觀者在座位上保持不動,被動而消極。」既然如此,何必做戲給觀眾看?而這個弔詭是怎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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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劇場背負如此尷尬身分的人,首推柏拉圖。

柏拉圖將藝術驅逐於理想國之外。他相信「理形」,認為藝術和真理是雙重之隔,藝術是兩度失真:我們概念裡的「桌子」是理形,我們看到的實體的桌子,和「真的」已有一層之隔,那只是對於理形的模仿;因此當藝術家畫出一張桌子時,它是對於模仿物的模仿。

還有,柏拉圖認為,藝術所描繪渲染的苦難(pathos)在受眾心裡所引發出的激情,如狂喜、憤怒、發笑、掉淚都是不可取的。

洪席耶寫道,「作為觀眾意味沒有知的能力,也沒有行動的能力。如此的診斷導致兩種結論。第一個結論認為,劇場絕對是不好的東西:充滿幻象和無作為,我們應該消除劇場,因為它讓人們不求知也不行動。

此為柏拉圖的結論:劇場的場合是找來一堆極其無知、愚蠢的人進來觀看別人受苦。劇場提供的是受苦受難的景觀,是疾病的景觀。

劇中人為何受苦害病?柏拉圖說,因為他們因無知而自我分裂。劇場的作用就是傳遞人物的疾病,而能夠傳遞成功就是依賴著另一種疾病:即受到幻象制約或奴役的觀看(gaze,凝視)。

換言之,這一切都靠無知,把因無知而受苦的景觀傳遞給無知的觀眾,因為觀眾總是消極地接受他們所看到的。結論是,一個真正的社群不應該容忍依賴劇場來作為中介。」

洪席耶說,後世一些劇場改革者,同意柏拉圖的看法,也接受了柏拉圖的假設,卻下了不同的結論。

所謂假設就是:戲劇是幻覺,觀看就是消極、被動;所謂不同的結論是:不要禁止戲劇,要去改變它。

根據這些人,只要提到戲劇就會想到觀眾,罪過就在這裡,那麼唯一可行的方式是搞一個沒有「觀眾」的劇場。換言之,就是把觀眾動員起來。

至於如何動員觀眾,則分岔出兩派思維,一派以布萊希特的疏離劇場為代表,另一派以亞陶的殘酷劇場為代表。前者企圖製造一個嶄新的劇場;後者則認為應該讓劇場還原其本來面貌,因為歷代以模擬為意圖的劇場根本不是真正的劇場,只是它的替身或贗品。

洪席耶指出:前一派認為,劇場裡的觀眾應該從昏迷的狀態中被搖醒,不應一直忘我地受到劇情影響而感動,或是把自我投射在某些角色身上。布萊希特的疏離劇場就是要讓觀眾和舞台呈現的景觀之間保持理性的距離,讓他們從消極的觀看轉為主動的評論。

反觀亞陶,他的殘酷劇場卻是要消彌那個理性的距離。前者認為,觀眾應該和演出保持距離;後者則認為觀眾應該和演出零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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