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鍾觀點:蔡英文,何不學李鵬?

2024-03-04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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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英文總統迄今未對金廈水域翻船致亡的兩名大陸漁民家屬表達關懷之意。(總統府提供)

蔡英文總統迄今未對金廈水域翻船致亡的兩名大陸漁民家屬表達關懷之意。(總統府提供)

1994年,中國發生千島湖事件,24位台灣遊客在遊船被焚,浙江當局宣稱是「遊船意外自焚」,拒絕台灣罹難者家屬探視遺體,並意圖將遺體火化,造成台灣民情激憤,認為大陸蠻橫無理,不可理喻。

我當時擔任工商建研會理事長,曾私下介入處理。李鵬總理只花了6小時,就平息了台灣民憤,也在改革開放初期,為中國贏得好名聲,為大陸早期的經濟發展加分。

30年後,角色易位,兩位大陸漁民在金門海域越界捕魚,因海巡艇執法過程碰撞而溺亡,造成大陸舉國皆怒,認為台灣草菅人命。我知事態嚴重,又擔心蔡政府不擅處理兩岸事務,於是漏夜執筆,撰寫「即使是執法有理,也應對溺亡者做人道賠償」一文,並給蔡英文3點處理建議,文章在風傳媒發表。我並透過各種管道,希望轉知小英總統。

可是,事發迄今已16天,兩岸10次會談而無結論。蔡政府擠牙膏式的對大陸的要求被動回應,談判很不專業,處理拖泥帶水,造成兩岸缺少互信。

更遺憾的是,迄今沒聽過蔡英文對溺亡者家屬說過人道關懷的話!

我當兵時是輔導長,從事政治作戰,對民憤事件和群眾運動的發生,曾深入研究,能敏鋭觀察;對處理對策,也有完整的邏輯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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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民怨民憤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處理不當,會傷及政權穩定。當年國軍的政戰教材,把228事件就定義為民怨事件的處理不當,當民情激憤,理性改革的知識份子,和想趁火打劫或巔覆政權的流氓亂民甚至包括在台灣的共產黨員,可能一起走上街頭,各方訴求不同,卻造成社會動亂。主政者面對二戰之後千瘡百孔的中國,內戰失利又民怨不止,對台灣動盪局勢難以準確判斷,又深恐台灣淪陷,以武力震壓而造成玉石俱焚,這是時代的悲劇。之後,台灣歷經民主改革,如今,每天看政論節目政黨惡鬥名嘴漫駡,台灣人民對民怨民憤或示威遊行似乎已習以為常。因此,初期對漁民溺亡造成大陸民憤並不在意。

可是,大陸不同,中國共產黨是靠群衆運動起家,深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們對民怨民憤十分重視。類此漁民溺亡案件,也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大陸執政者必然會堅持台灣處理必需公平合理,而且對溺亡者要做人道的關懷與賠償,以平息民憤。

尤其是習近平在2012年上任以後,厲行「反貪腐,依法治國」,我認為,對改革開放以後,曾經貪腐橫行的中國是「救亡圖存」,但也因此得罪為數衆多已經貪腐的紅二代與新權貴。他們為了保護其貪腐所得,不惜「反中,反習」,這些有權勢的貪腐者惟恐中國不亂,因為,亂了,就沒人敢管他們。所以,從2020年川普的美國總統大選,到香港反送中之亂,甚至連白紙革命,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這些貪腐者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以製造中國動亂的機會。當然,大陸執政當局對民怨民憤事件的處理,也格外謹慎。漁民溺亡事件,中國不可能草率結案。

今天,蔡政府應注意的是,絕不能純以台灣角度處理兩岸爭議議題,否則極易形成偏差。

中國前總理李鵬。(美聯社)
中國前總理李鵬。(美聯社)

我檢視我在2月19日提供給小英總統的3點處理建議,今天仍然適用,不過對於兩岸10次協商未果,以致溺亡者遺體仍扣留在金門,我認為十分不妥。

我現總結給小英總統5點處理建議如下:

1. 徹查事實真相,如果對方越界,可宣示執法有理。

2. 嚴正查明執法過程,是否依規?如果確實執法過當,政府應為造成傷亡道歉!

3. 即便是執法有理,但是,執法過程中不幸造成傷亡,政府也應透過海基會,給死亡者人道賠償。

4. 立即歸還溺亡者遺體,沒有任何理由拖延。

5. 統一事權,我認為兩岸的談判,對外的發言,應統一由海基會處理,同時對等要求大陸由海協會出面。小英總統應親自督導,不能讓各單位自行其事。

兩岸問題,十分專業而且複雜,今天以前,陸委會、海委會、甚至行政院長的發言都荒腔走板,徒增誤會。

我看到陸委會的發言,指責中國長期縱容漁民越界,對海巡署執法過程中溺亡的大陸漁民沒有一絲愧疚或慰問之意。反而提油救火,搬出兩岸互不隸屬,我政府依照中華民國憲法,兩岸條例,凡大陸船舶未經許可,不得進入台灣限制或禁止水域。我執法機關為維護漁民權益,依法驅離越界船舶,「以前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將繼續執法,不會因此改變」。

這樣振振有詞的發言,讓我瞠目結舌。果然,大陸的回應:不承認台灣限制或禁止水域,中國海警將常態化在金厦海域巡航!

海委會管碧玲只知一再宣示執法有理,卻拿不出執法過程的視頻記錄。台灣連警察執勤都配置秘录裝置,海巡艇驅逐大陸漁船,全艇竟無一人配置,連台灣人自己都不相信。而且,追逐過程的描述,有30分鐘空白,語焉不詳。其實,海巡艇追逐大陸漁船的航跡,金門的雷達站或厦門的監測單位都可查明。海委會的態度,和當年千島湖事件意圖遮掩事實的浙江當局類似。引起大陸民憤,指責海委會「冷血,草菅人命」乃是必然。

再説陳建仁,面對立委質詢,強調大陸海警船艦如有越界,一律驅逐。實際上,大陸已經調集至少3艘原本巡航釣魚台的2000噸級海警艦,配合厦門海警,常態化在我方禁止或限制海域巡航。台灣以百噸級的海巡艇,去衝撞驅逐中國中型海警艦,非常不務實。陳建仁説話的底氣夠,但是我們的船太小!

總之,蔡政府以一群對大陸不瞭解的人去處理兩岸危機,我認為不妥。我之所以建議由海基會統一事權處理,並且統一發言,是緣自我的經驗,因海基會曾協助我處理北京合資公司受到周永康貪腐團夥和紅二代迫害的案子,時間長達20年,由於中國政治的水太深,貪腐者勢力仍盤根錯結,雖然我和1650個股東,迄今分毫皆未取回,但我認為,海基會對大陸有長期的觀察與瞭解,法律專業也夠,且身份適合。

有人説,千島湖是強盜殺人,漁民溺亡是官兵執法,兩者不可相提並論。其實,對死亡的受害者而言,都是一樣的,漁民越界捕魚固然不對,但執法過程造成溺亡,政府應合理合法處置,並做人道關懷及賠債,此毋庸置疑。

最後,我再次敘述當年介入處理千島湖事件的過程,蔡政府可以借鑑。

1994年,大陸發生千島湖事件,24位台灣遊客在遊船上被燒死,浙江當局定調為遊船意外自焚,並且拒絕台灣罹難者家屬檢視亡者,並意圖擅自火化遺體,造成台灣民情激憤,認為中國態度蠻橫,不可理喻!

我當時擔任工商建研會理事長,由於1992年曾率團訪問大陸,與李鵬總理有過深入而理性的對話,我因此判斷是地方當局一手遮天,意圖大事化小,中央一定是被矇蔽。

我一早看到新聞,知道台灣人民義憤填膺,便立即提筆給李鵬總理寫信,告知事實,並建議他儘速妥善處理。

信件早上10點在工商建研會以傳真發出;12點國台辦回覆總理已經過目;下午4點李鵬親自召開記者會,懇切慰問死者家屬;立刻安排家屬探視亡者,並尊重家屬對遺體及善後處理的意見;保證會深入追查案情真相,嚴肅依法處理。總理態度誠懇明確,一場兩岸驚天風暴,於焉平息。

我在電視上看到李鵬的講話,就是我信上的建議內容,心中有一絲欣慰。之後,大陸查明是謀財害命,3名歹徒繩之以法,判處死刑。

我在30年後重提此事,提供小英政府參考。我相信只要兩岸政府保持善意,處理得法,必可消彌民怨,平息紛爭。

千島湖事件,從我的發函,到李鵬總理誠懇務實的出面處理,只花了6小時。反之,如果建研會沒有發函,促成大陸中央下令徹查,或李鵬收我信而不作為,大陸極可能會以地方的報告「遊船意外自焚」結案,真相永遠不明,台灣民憤難止。我肯定李鵬的處理態度。

希望蔡英文在臨卸任前,能將心比心,學李鵬總理,妥善依法處理,並給溺亡者人道關懷和合理賠償,此不僅可平息大陸民憤,還給金厦和諧,也可為未來兩岸爭議事件建立模式,是兩岸人民之福!

*作者為西陵電子創辦人,曾任電電公會、工商建研會、青創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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