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聲專文:從暗夜走出來的路

2015-04-07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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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之死 被志賀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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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也不是好惹的,立馬在《新潮》雜誌上發表《如是我聞》予以猛烈反擊。文藝評論家奧野健男曾說:「對志賀所代表的既成文學的批判是文學史上留給後世的紀念碑式的文章。《如是我聞》使戰前私小說完全喪失了權威,成為戰後新文學的進軍號。」不久後,太宰自殺,志賀懊惱自己的不慎發言是否是他尋死的一個原因,撰寫了《太宰治之死》。太宰治、織田作之助大罵志賀,坂口安吾說他倆都是被志賀直哉氣死的。中村光夫說這些無賴派是「窮鼠反噬」,卻無力衝破志賀的權威之壁。既畏懼巨人,又渴望站到巨人的肩上,採取的策略往往是謾罵,這樣的例子在大陸作家中也屢見不鮮。

志賀直哉向來不關心社會問題。他讀東京帝國大學時,讀了兩年英文學科,又轉入國文學科,沒多久便被退學。文學家中村真一郎問他,寫那樣的文章受誰影響,答曰「小泉八雲」,這位入贅日本,把日本捧上天的英國人作家的英語文章很簡明。志賀懂英語,不懂法語,但在日本被美國占領、不知何去何從的一九四六年時,他發表三千字隨筆《國語問題》,主張用法語取代日語,因為法語是「世界上最好的語言,最美的語言」,「有邏輯性的語言」。此話是否當真?他一輩子的文體功業不就先就泡湯了?「已不是戰後」以後,人們對志賀的主張仍耿耿於懷。日本語學家大野晉說:把志賀當「小說之神」,足見大正年代、昭和初年的日本人把握世界之淺薄。文學家丸谷才一說:考慮到志賀是用日語寫作的代表性文學家這一要素,我們不禁為近代日本文學的貧瘠與程度之低而害臊。三島由紀夫也說:戰後竟然有文學家說要把日語改為法語,我珍重日語,要是失去它,日本人就失去靈魂。不過,往好處想,這是否代表了志賀覺得倘若非滅了日語不可,那麼,寧用法語,也不使用占領軍的語言。擁護志賀說法的也代不乏人,例如當過東京大學校長的蓮實重彥,他是巴黎大學博士。

(志賀直哉在奈良的舊居。)

志賀愛遷居,平生搬了二十六次家,小林多喜二登門造訪還住了一宿的是奈良,芥川龍之介訪他則是在千葉縣。在奈良租房四年,結廬九年,完成了《暗夜行路》。高畑的舊居如今為奈良學園所有,修葺復原,或可憑之遙想當年被稱作高畑沙龍時,高朋滿座的情景。千葉縣我孫子市有個白樺文學館,「我孫子」這個地名常被我們當笑話,卻很少有人去那裡一遊。

(註:志賀直哉《暗夜行路》2015年新版,由商周出版。4月15日晚間7:30,紀州庵文學森林二樓,黃如萍演講「哭泣靈魂的自我救贖-解讀暗夜行路」,歡迎報名。)

*作者為旅日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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