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觀點:罪刑化、醫療化或社會重組,何者才是對治藥物成癮的良方?

2019-12-23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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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戰時期,有非常高比例的美軍會施打海洛英,以應付高度緊張的戰場生活。在戰爭末期(美軍即將撤離之前),美國社會曾經擔心,這些退伍軍人回國之後,會不會產生大量的毒蟲,而危害社會。結果,令人驚訝的是,幾乎沒有。何以故?因為他們絕大部分都能順利的回歸家庭、重返工作或進入大學。是這些社會連帶的支撐,使他們沒有需求或欲望繼續使用海洛因。換言之,生理成癮是個迷思,社會連帶的有無才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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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若一個老太太跌斷了腿,住院期間,為了止痛,醫院會為她施打高劑量、高純度的海洛因,也就是嗎啡(diamorphine)。但是老太太出院之後,卻沒有成癮。何以故?因為她對藥品的需求僅止於止痛,並不在彌補社會空洞。所以,成癮問題的社會原因,是我們必須著力的地方。這個時代,無論是資本主義或個人主義化,造成許許多多人被系統性的排除在社會的邊緣,他們一方面被各種各樣的網絡給邊緣化,或索性自我邊緣化。這時,非常有可能,他們會尋找一件事、一個物質或一種關係,並且固著在那件事、物質或關係上。這就是成癮。有些成癮不會被社會譴責,有些成癮則成了全民公敵。

我完全同意藥物成癮傷神又傷身,但我已指出許多研究指出social causes才是藥物成癮的真正原因,我跟大部份的讀者一樣希望解決藥物成癮的問題。但我建議把向毒品宣戰的資源投注在接納成癮者改善他們的支持系統和改善社會中痛恨他們的人所做出的排斥行為。以葡萄牙的做法為例,除罪化並不是讓「毒蟲」逍遙法外繼續犯罪,而是以高關懷的方式讓他們走出上癮的輪迴。

台中市籍立委沈智慧17日在立法院提案,「毒品危害防制條例第四條、第六條及第三十一條之一條文修正草案」。(圖/立委沈智慧辦公室提供)
台中市籍立委沈智慧17日在立法院提案,「毒品危害防制條例第四條、第六條及第三十一條之一條文修正草案」。(圖/立委沈智慧辦公室提供)

有一點容我進一步說明。我完全無法接受「毒蟲」這個符碼或標籤。因為這有可能把藥物成癮者排除在正常範疇之外,預設他們本質上的惡。我在戒治機制教過,藥物成癮的朋友們跟一般人一樣需要被尊重。他們最大的次級傷痛(初級傷痛通常發生在童年)就是把他們視為「毒蟲「的強大社會排除機制,讓他們無處可去,而只能繼續掉入尋求毒癮的無底深淵中。如果我們能改變語言,我們或許可以改變世界。(change your word, change your world)修改污名化的「毒蟲」標籤,同時修改「毒蟲」背後的二對立象徵暴力,以免他們在自我實現預言中,跳不出我們為他們所設的框架。許多學者研究發現,成癮跟童年傷痛經驗(childhood trauma),社會解組( social disorganization),或被主流社會學校排斥之後的差別結合( differential association)(如被幫派接納) 有關。在沒有了解這些之前,罪刑化不但難以成功,甚至可能在監獄受刑期間,讓他們接觸更多犯罪網絡,造成出獄後,極高的再犯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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