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的時候，爸爸開始對我性侵，直到媽媽與他離婚為止，這段時間長達七年…世界上有一半的人是男性，這半數的人對我來說，既是野獸也是惡魔，我每一分鐘都對這個世界充滿敵意。」
這是山本潤在她的著作《十三歲後，我不再是我》中所揭露的、不堪回首的悲慘過往。從父親性侵她的那一天起，她不再覺得天空很美、感受不到季節變換，也不會對男性心動，只有看到男性就忍不住的害怕，一路跟隨著她…年幼的她不明白父親為何這樣對待她，也無法對任何人訴苦。直到青少女時期，她也無法談戀愛，還得在無數個夜晚擔心「爸爸會不會壓上來」…
我還是個小孩，我覺得不要說比較好…
山本潤十三歲那年春天，父親開始鑽進她的棉被、撫摸她的身體，當時她並不明白爸爸為何要做這些事，只是「感覺很奇怪，我不喜歡這樣」但即使不喜歡，小小年紀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委婉地告訴媽媽：「爸爸鑽進我的被窩，害我睡不著。」卻不敢提父親上下其手的異常行為。
「我還是個小孩，我覺得不要說比較好，要是說了，引起什麼重大變化，或破壞了我的生活，就不好了。」母親聽了這種隱晦不明的說法，並沒有對丈夫起疑，只不滿地對丈夫說「別亂吵女兒睡覺」父親因此收歛了一陣子，但不久之後，竟又繼續鑽進她的被窩、行為越來越誇張。直到她20歲、父母離婚，這個噩夢才終於結束…
那段時間，我很想被人殺死…
父親的行為，改變了山本潤的一生。20多歲的她，開始出現各種精神狀況，她曾在一個炎熱的夏天掀起媽媽的T恤、含住媽媽的乳頭，呈現出類似嬰兒的「行為退化」症狀；也曾因為擔心離家的爸爸會潛入家裡，在出門時一再懷疑「自己到底鎖門了沒？」而花了一小時確認門鎖、無法出門。這讓山本潤感到「這樣下去怎麼行？」然而連心理諮商，也無法幫助當時的她…
這些讓她身心俱疲的症狀，在她求學、到後來進入職場、擔任護理師後持續惡化。求學時期，她常常在喝得爛醉之後獨自前往暗夜的河邊「因為那段時間我很想被人殺死」；到醫院工作後，看著廁所牆上整排的尿壺、瘋狂地想喝尿「尿壺讓我聯想到陰莖…」理智上她覺得尿很髒、可能有傳染病，但是心卻又一直誘惑著她、要她喝下去。這樣的排斥情緒與喝尿衝動持續拉扯著山本；除此之外她也染上了酗酒的習慣「酒是我逃避問題的方法，只要能喝醉，什麼酒都可以。」雖然她也知道，喝酒是一種雙面刃，但內心的痛苦那麼深，不喝酒，如何能排解？
想要談戀愛，卻不斷發生一夜情…
三十歲後的山本潤開始談戀愛，然而她卻無法與男友進入「身心合一」的親密關係，每每與男友進展到上床階段，她都會因為強烈的恐懼而退縮；相反地，她卻在第一次一夜情後，對性愛產生異常的渴望，因而不斷與不同陌生男人發生一夜情。
「我明明害怕得全身發抖，卻還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就是想做愛。」
這種反覆性地強迫行為令她相當痛苦，卻無法控制自己。
「每增加一次性經驗，我就會想起十幾歲時的悲慘經驗，那是被身體喚醒的記憶。我感受著壓在身上男人的重量，眼睛直盯著爸爸，回想起當時他如何壓在我的身上…」
黑暗過後，會有黎明嗎？
後來，山本潤接觸了女性主義心理治療，一步一步跟過去的傷痛和解。也才明白自己的種種強迫症狀，都是有原因的。如她對於「喝尿」的渴望，其實是因為身體渴望性愛、但心理卻因為那樣陰暗、扭曲的記憶而無法承擔，所以將這股慾望用扭曲的形式表現；只能在一夜情中尋求慰藉，也是因為侵害她的人是「她的父親」，因此她潛意識對「與人建立關係」感到抗拒，才會選擇一夜情這個令她感到「比較安全」的方式處理性慾。
山本潤經過超越常人的努力，找諮商師治療心中創傷，發現過去那些不堪與令她痛苦的事情都「不是她的錯」，她重拾對自己的信心，也認識了相知相惜的男人，「我一直以為性關係有上下之分，而且我是處於低下的位置。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性關係也有對等關係，我和他之間沒有上下之別。」與丈夫之間互相疼惜、彼此尊重的關係，讓她感到身心都被解放，也知道自己值得被溫柔地對待。
現在，山本潤覺得性愛是「好的行為、舒服快樂、充滿喜悅的行為」，也成了一位性侵害護理檢驗師，幫助其他性侵受害者。從無助的受害者到勇敢的倡議者，這條路她走得很慢、很久、很痛苦，如今她寫出自己的故事，希望能夠給每一位身處黑暗中的性暴力倖存者鼓勵，陪伴她／他們走向重生之路。
本文部分內容經授權取材自三采《十三歲後，我不再是我：從逃避到挺身，性侵受害者的創傷修復之路》
責任編輯／潘渝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