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蒙娜麗莎〉是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畫家李奧納多·達文西創作的代表畫作，現今被展示在法國羅浮宮內，每年有成千上萬的遊客到訪，只為了遠遠看它一眼，不過你知道〈蒙娜麗莎〉在20世紀時，竟曾經失竊長達2年，甚至連知名畫家畢卡索也被列為嫌疑人嗎？《消失的名畫：藝術史上歷經磨難或下落不明的世界瑰寶祕辛》一書將帶讀者仔細探索這起事件的真相，或許會讓你對這幅世界名畫有全新的認識與看法。
讓全國痴狂！遭平日進出館內的工人暗中偷走畫作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的三年後，一九一一年八月二十日，有位戴著草帽的年輕男子來到法國羅浮宮，他叫做溫琴佐．佩魯賈（Vincenzo Peruggia），居住在巴黎東部。這位以油漆工為生的義大利人，偷走了〈蒙娜麗莎〉畫作。在一九一○年十一月至隔年一月的三個月期間，羅浮宮為了防止有心人士用刀片割傷作品，在重要的畫作外圍進行玻璃防護罩架設工程，而佩魯賈正是施工人員之一，他有數星期的時間得以自由出入館內，因此相當熟悉各展品的位置、館內出入口，以及警衛的值班表等資訊。他在八月二十日這天，混入其他參觀民眾，若無其事地進入館內，並依照計畫趁閉館時躲藏於倉庫中，待了一整個晚上。隔天八月二十一日是羅浮宮的休館日，佩魯賈於是一邊避開施工人員的視線，從倉庫溜了出來，入侵展示〈蒙娜麗莎〉的方廳（salon carre）。
當時的〈蒙娜麗莎〉僅懸掛在掛鈎上公開展示，畫作尺寸為77×53公分，屬於板面油畫作品，要搬運並不是特別困難。佩魯賈拿下〈蒙娜麗莎〉，並拆掉畫框與玻璃蓋，將畫作藏在事先準備好的作業用大衣中，假扮博物館館員走向中庭。當時館內正在進行清潔作業，警衛並沒有緊盯著出入口，佩魯賈便從警衛前方通過，走出博物館。在神不知鬼不覺下，成功將〈蒙娜麗莎〉帶回自家公寓。
過了一天，才有人發現〈蒙娜麗莎〉失竊。在事發隔天的二十二日，有許多民眾前來參觀，但沒有任何人發現〈蒙娜麗莎〉不見了，最後是由經常造訪羅浮宮的畫家路易．貝魯發現失竊。貝魯在這天照慣例來到館內，想要臨摹〈蒙娜麗莎〉畫作，但他看到在安東尼奧．達．柯勒喬（Antonio da Correggio）的〈聖加大肋納的神祕婚姻與聖巴斯弟盎〉與提香（Titian）的〈阿方索預言〉之間，僅剩下紅色的牆面與四根固定畫作的釘子。
依照往例，館方人員會經常取下館藏，送到攝影室拍照，因此當天來參觀的民眾也覺得〈蒙娜麗莎〉只是暫時被取下而已。但貝魯等了老半天，還是沒看到〈蒙娜麗莎〉被擺回原處，等到不耐煩的他，詢問了警衛隊長，才發現當天並沒有館方人員申請取下〈蒙娜麗莎〉。
館方終於察覺事態嚴重，立刻廣播請參觀民眾離館，並向巴黎市警察總局報案，包含警察總長等六十名員警，沿著羅浮宮各展間到屋頂等處，展開了地毯式搜索，但還是找不到〈蒙娜麗莎〉。警方也在車站、港口等設下攔檢哨嚴加搜索，法國暫時關閉邊境，羅浮宮也閉館一星期的時間，以配合搜查。
阿波里奈爾與畢卡索也成為嫌疑人
〈蒙娜麗莎〉遭竊的新聞震撼法國全國，由於羅浮宮是法國人的驕傲，這事件的發生也嚴重損害國家的威嚴。新聞媒體以大篇幅報導作品的可能去向與嫌犯特徵，並嚴厲批評博物館鬆散的保全系統。休館日的羅浮宮只有配置十至十二名警衛，其中還有幾人會被派去支援清潔或更換陳列的工作，無法全程緊盯著作品與出入口。
羅浮宮的職員到外包施工人員，都被列為調查對象，但案情並沒有進展。在巴黎市區，有部分市民因為攜帶與〈蒙娜麗莎〉尺寸接近的行李，而被警方盤查，警方也列出許多嫌疑犯。包含高額的破案懸賞獎金，甚至請來有超能力的人來預測犯人身分等，雖然仿間有諸多謠言，但搜查過程沒有明確的進展。
〈蒙娜麗莎〉失竊案持續引人熱議，《旅途日記》畫報刊登懸賞廣告，只要將〈蒙娜麗莎〉交回報社，即可獲得五萬法郎。報社後來收到一封奇怪內容的信件，上面寫道：「我想要歸還在一九○七年從羅浮宮偷走的雕像。」寄件人聲稱他從羅浮宮偷走三件藝術品，把其中兩件作品賣給畫家。《旅途日記》刊登了雕像的實物照片，羅浮宮的研究員看到報導後，透過照片鑑定確認為羅浮宮收藏的古伊比利半島雕像。經警方調查，偷走雕像的是比利時人傑利．彼雷特，他曾擔任法國詩人阿波里奈爾（Guillaume Apollinaire）的秘書。彼雷特表示當初是受人主使偷走雕像，並將雕像交給主使者，巴黎市警察總局便將阿波里奈爾列為主使者並逮捕他。此外，警方也懷疑阿波里奈爾是〈蒙娜麗莎〉案件的涉案人，理由是既然能偷走古伊比利半島雕像，要偷走〈蒙娜麗莎〉也不足為奇。
而且，彼雷特還曾將兩件雕像作品賣給畢卡索，由於畢卡索與阿波里奈爾私交甚篤，畢卡索因此被警方帶回偵訊。畢卡索與阿波里奈爾兩人均聲稱不知道這些雕像為贓物，但警方認為他們應該知情，卻找不到任何他們指使嫌犯竊取〈蒙娜麗莎〉的證據，也難以找出他們與案件的關聯性，最終不予立案，並取消起訴兩人。
古伊比利半島雕像也給了畢卡索創作的靈感，知名作品〈亞維農的少女〉被視為立體主義的發端之一，畫中的女性臉孔，就是以彼雷特販售的古伊比利半島雕像為原型。
至於偷走〈蒙娜麗莎〉的真凶佩魯賈，在社會一片譁然之中，又有哪些動向呢？沒想到在偷走〈蒙娜麗莎〉的兩年之間，他都將畫作完好地藏在巴黎的公寓裡。
從佛羅倫斯畫商得到的線報
一九一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有位名叫阿爾弗雷多．傑利的佛羅倫斯畫商，收到署名為萊昂納多的男子寄來的信，信中寫道：「羅浮宮失竊的〈蒙娜麗莎〉在我手中，我希望能將義大利人的傑作，歸還給義大利。」傑利雖然懷疑信件內容的真實性，但還是回信告知希望能與萊昂納多見面。這位萊昂納多其實就是偷走〈蒙娜麗莎〉的佩魯賈，他從巴黎前往義大利杜門扎的途中，經過佛羅倫斯，並在此短暫停留。
在十二月十日的晚上，佩魯賈來到傑利的店裡，打包票地說他帶來的畫作就是〈蒙娜麗莎〉真品，並向傑利索取五十萬里拉（約等同於現今的五億八千萬日幣），作為將畫作歸還義大利的費用。隔天，傑利找來擔任烏菲茲美術館館長的朋友喬凡尼．波吉（Giovanni Poggi），一同前往佩魯賈投宿的旅館，確認畫作真偽。佩魯賈從床底拿出原木盒，並取下工作服與油漆工具，最後拿出用紅色天鵝絨布包覆的畫作，也就是〈蒙娜麗莎〉。波吉看到畫作大吃一驚，並得到佩魯賈的同意，開車將〈蒙娜麗莎〉帶到烏菲茲美術館以鑑定真偽。
現代人如果要鑑定繪畫的真偽，會運用放射性碳定年法等先進的方式，但在當時只能透過畫作表面的裂痕形狀、後側的標記、畫布或畫板等支撐體的狀態，對照真品的照片以來確認真偽。羅浮宮的館方人員曾替〈蒙娜麗莎〉拍攝多張清晰的照片，每平方公分畫面約有三十條裂痕，就跟人類的指紋一樣，每個區域不會有相同的裂痕形狀。羅浮宮的專家也來到烏菲茲美術館協助鑑定，確認佩魯賈偷走的〈蒙娜麗莎〉是真品。
佩魯賈交出〈蒙娜麗莎〉後，還悠哉地在當地觀光，晚上回到旅館整理行李時便遭警方逮捕，當時他身上只剩二法郎。
佩魯賈被捕的消息傳遍整個法國，隔天各大報社刊登頭版新聞，斗大標題寫道「找到蒙娜麗莎了！」
「想將世界級名畫還給義大利」
不久之後，法庭開始進行佩魯賈的審判，佩魯賈在庭上說出他竊取〈蒙娜麗莎〉的動機：「我之前看過一幅畫，上頭畫著拿破崙軍隊拉著貨物馬車，將義大利的藝術品運到法國，因此決定要將被法國奪走的畫作帶回義大利。」
佩魯賈的這番言論，獲得部分義大利人的輿論支持，紛紛稱他為愛國者，並發起連署運動，要求放寬拘押佩魯賈的條件。雖然不能稱為英雄，但佩魯賈想從法國將藝術品帶回義大利的主張，打動部分義大利人的心。這也可看出在當時，無論是藝術、文化、經濟等層面，法國皆遠超過義大利。
然而，佩魯賈有很嚴重的誤會，法國並沒有從義大利搶走〈蒙娜麗莎〉。晚年的李奧納多．達文西在法國國王法蘭索瓦一世的庇護與援助下，定居在國王居城昂布瓦斯城堡附近。達文西過世後，法蘭索瓦一世以四千埃居（écu，法國古貨幣的一種）買下了〈蒙娜麗莎〉這件作品。
經過調查，佩魯賈其實打算將畫作賣給倫敦的畫商。他曾經列出收藏家名單，並在給家人的書信中寫道「我快要變成大富翁了」，這事也使得被稱為「佩魯賈主義」的義大利民族主義趨於平靜。經過法庭的訊問，終於得知佩魯賈偷走〈蒙娜麗莎〉的詳細過程。他當時要逃出羅浮宮時，由於出口上鎖無法開啟，但剛好有位經常進出羅浮宮的水管工人經過，他誤以為佩魯賈是施工人員，便替佩魯賈開鎖。〈蒙娜麗莎〉失竊的三個月後，由於佩魯賈曾經來到羅浮宮工作，警方將他列為嫌疑人之一，並到家中搜索，但當時沒有找到畫作。此外，佩魯賈具有前科，警方曾採集他雙手拇指的指紋，但當時只有將右手的指紋建檔，而犯案現場採證的是左手拇指的指紋，無法比對出佩魯賈的身分。如果當時警方能更加徹底地進行搜查，應該就能更快找出嫌犯。
對佩魯賈而言，值得慶幸的是他在義大利接受審判，而不是在法國。佩魯賈的辯護律師主張，佩魯賈偷走〈蒙娜麗莎〉是出自對於法國的報復心態，並非基於個人利益與慾望而犯下的罪行，陳述「應該沒有任何人會責備被告」，引起陪審團一片拍手叫好。最終，佩魯賈被判一年十五天的刑期，經過上訴後縮短為七個月，但他從被捕後到審判定讞，已經超過七個月的時間，因此直接獲釋。當佩魯賈走出法庭的出口時，許多「粉絲」與記者紛紛湧上，要跟他握手。
未釐清的謎題與疑雲
一九一四年一月四日，〈蒙娜麗莎〉平安無事回歸羅浮宮，也許是佩魯賈妥善保管，作品狀態良好，僅留下輕微痕跡。然而，有部分報導指出，佩魯賈歸還的〈蒙娜麗莎〉有可能是贗品，佩魯賈的證詞真實性也令人懷疑，他為何會持有畫作躲藏兩年呢？背後是否有主使者？至今依舊有許多未解的謎團。
根據之一，是來自英國詐騙份子傑克．迪恩的證詞，他在倫敦拜訪法國大使時，親口說出自己參與〈蒙娜麗莎〉贗品事件，而佩魯賈也是同夥。他跟佩魯賈一同犯下竊盜案，並偷偷將〈蒙娜麗莎〉真品換成贗品，因此佩魯賈帶到佛倫羅斯的〈蒙娜麗莎〉其實是贗品。
〈蒙娜麗莎〉贗品事件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背後主謀是名叫愛德華多．德．瓦爾菲爾諾（Eduardo de Valfierno）的阿根廷人，以及法國的贗品畫家伊夫．肖德龍（Yves Chaudron）。他們曾偽造名畫，將這些贗品賣給收藏家騙取大筆金錢，是詐騙集團份子。首先，瓦爾菲爾諾請肖德龍仿造〈蒙娜麗莎〉真品，畫出以假亂真的六件畫作，接著雇用佩魯賈去偷走〈蒙娜麗莎〉真品，隨著羅浮宮的〈蒙娜麗莎〉遭竊的新聞傳遍世界各地後，瓦爾菲爾諾便將贗品賣給美國的六位收藏家，讓他們以為自己買到的是〈蒙娜麗莎〉真品，透過賣出的贗品賺取數百萬美金的暴利。
瓦爾菲爾諾並沒有跟佩魯賈說出有關於贗品詐欺的詳情，只有請託佩魯賈去偷走〈蒙娜麗莎〉，因此佩魯賈只是被指使犯案的其中一人。
主謀瓦爾菲爾諾將以上的犯案過程，吐露給老友美國記者卡爾．德克爾，兩人約定在瓦爾菲爾諾過世後，將真相公諸於世，並刊登在雜誌上。不過，這六件〈蒙娜麗莎〉的贗品，至今依舊沒有找到任何一件。
專家在透過畫面構圖、技法、來歷、顏料等方法鑑定後，判定羅浮宮收藏的〈蒙娜麗莎〉是由達文西親筆所繪的真品。此外，在〈蒙娜麗莎〉遭竊前的一九○六年，修復師曾進行〈蒙娜麗莎〉的修復工作，在〈蒙娜麗莎〉失竊回歸後，再次進行修復，如果畫作被掉包，修復師不可能沒有發現。但是，也許有某位神祕的藝術收藏家，將真正的〈蒙娜麗莎〉擺放在隱匿的房間裡，獨自欣賞畫中貴婦的微笑……如此天馬行空的想像，也是令人感到樂趣無窮之處。
作者介紹｜ 藍色日記本
本名中村剛士，1968年出生，1990年於日本國學院大學文學部文學科畢業。以Tak（タケ）的暱稱設立「藍色日記本」（青い日記帳）藝術部落格。除了發表藝術展覽評論與書評，每日提供豐富的藝術資訊等，也曾在東京都美術館與goo「今日時事」等媒體專欄投稿文章。此外還經常於藝廊、書店、文化中心等場所舉行座談。
著有《最為淺顯易懂的美術鑑賞》（いちばんやさしい美術鑑賞）、《附設咖啡廳的美術館》（カフェのある美術館）等書，並參與《維梅爾會議》等書籍的監修。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創意市集《消失的名畫：藝術史上歷經磨難或下落不明的世界瑰寶祕辛》（原標題：還給義大利？從羅浮宮消失的〈蒙娜麗莎〉）
責任編輯／蔡惠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