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升息,還有其他壓制通膨的方式?美國政府用「最後手段」猛踩剎車

2022-09-20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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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升息,還有其他壓制通膨的方式?(美聯社)

除了升息,還有其他壓制通膨的方式?(美聯社)

貨幣數量的中庸之道

承諾與金錢會同時帶來通膨與通縮的危險。想想看,你生活中的承諾與計畫,就像我們在第三章建議的:如果太快許下太多的承諾,它們會超出你的兌現能力,人們就會開始「打折」你的承諾。他們不再像以前那樣相信你做出的承諾。另一方面,如果你許下的承諾太少、太不頻繁,你跟別人分享的生活就會更少。在你的生活變得更窮的同時,完成的事情也會變得更少(畢竟,你的勞動契約就是一項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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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錢就是太多承諾,太少錢就是太少承諾。不過,多少算太多,多少又算太少呢?再回頭想想汽車的例子。「太快」主要是透過參考前方的情況來了解;「太少」主要是透過參考後面車況與現在獲得的資訊來了解。這兩者的共同之處在於它們的關係特徵─也就是與前面的交通流量和後面的交通流量的關係。

在貨幣領域,重要的是金錢與金錢可購買的東西的關係。什麼是通貨膨脹的美元?就是發行的美元超過美國生產、或提供商品與服務的能力,而且這些美元應該要可以用來購買商品與服務。因此,有一個很好的通俗定義:「太多的錢追逐太少的商品。

另一方面,「通貨緊縮」是指太少錢追逐太多商品。這是另一個問題,因為在市場經濟的價格信號中,應該告訴人們生產什麼、生產多少,並進一步告訴們聘用多少人、支付多少薪水。因此,價格下跌會導致生產放緩,進而導致裁員和減薪。

請記住通貨膨脹與通貨緊縮的關係本質。這能幫助我們非常清楚的了解,如何制定恰到好處的貨幣政策,並實現眾所周知的「中庸之道」(golden mean)─儘管黃金與此毫無關係。

關鍵是調節承諾的供給─即貨幣供給。聯準會每天都仔細衡量過去、現在、以及預期的價格,確保貨幣不會太多或太少。它同時衡量貨幣供給與可能的商品和服務供給。只要有最好的數據,就會每天、每小時都盡可能以詳細且最新的方式進行─就像開車時會經常查看前方路況,並檢查車速一樣(我們希望你的確如此)。

貨幣與財政當局有很多方法可以完成這項工作。我們可以這麼說,有很多眼睛、雷達、操縱桿和踏板,甚至還有電腦可以分析他們所看到的,並據此做出預測。其中一些工具與方法會是你很熟悉的;另一些工具可能就不熟悉。我們就來看看其中最重要的幾個。

吸收貨幣

我們先從熟悉的開始。首先要注意的是,提高生產力的財政與貨幣政策,通常不會帶來通貨膨脹。我們上面提過通貨膨脹的粗略定義─太多的錢追逐太少的商品。這立刻就告訴你一件事:有不同的方法能管理通貨膨脹。是錢太多嗎?還是商品太少了?你可以限制流通中的貨幣數量,或者你可以增加商品的數量。「產能」是否未得到充分利用,也就是比現在更多的商品與服務可以輕易的被生產與提供?也就是說,發行更多貨幣是不會引起通貨膨脹的;如果目標適當,它只會推動生產。

因此,當生產力提高時,唯一的危險是通貨緊縮,而不是通貨膨脹。只有當生產力成長帶來的金錢上的利益,沒有流向那些會花多餘的錢的人時,這種情況才會發生。當利益廣泛的流向那些會花錢的人時,錢就會在外面追逐商品,助長更多商品的生產─帶來更多財富。

你可以這樣想,正確的政策本身會產生吸收貨幣的手段─更多的商品與服務、更多的真實財富。同時,也會產生為這些改善提供資金的貨幣發行。這在開車的例子上並不是精確的類比,但如果在未來的科幻小說中,你可以想像有一種油門,當你踩下它時,它不僅會加快速度,還會在你前方開闢出一條新的道路─許多公共支出實際上就是這樣,我們稱之為「投資」。

典型例子像是,對基礎設施、教育和研發進行投資,都是提高生產力的支出。它們是「真正的」投資,就像州際高速公路那樣,它們促進了真實商品的生產與有價值的服務的供應。這樣做的話,它們能帶來吸收新支出所需要的東西。因此,既能增加實際財富,也能防止過度的紙上財富─即通貨膨脹。

公共財政(做為公共投資)一直都是這樣,你可以把它當作一條有用的公理。每當在經濟中的一個、或多個領域發現通貨膨脹時;例如,在最近幾十年的房屋抵押貸款和其他金融市場中收到訊號。我們都有證據證明,公認的「投資」並沒有得到有效管理,只不過是被用來投機。這時候事情就不妙了。問題不在於花了多少額外的錢,而是錢在什麼地方流動。

移除貨幣

再繼續來談我們熟悉的貨幣工具。大多數人都熟悉的稅金和債券銷售,它們長期以來一直被用來吸收高成長時期的「超額貨幣」。這正是它們的用途所在。

正如第二章所解釋的,因為貨幣是由全體公民而不是單一公民發行的,主權稅與債券銷售也是公共行為,從來不是為了「募集更多錢」。它們的目的是「降低貨幣總量」,這樣一來,相對於貨幣購買的商品與服務的存量,私人銀行帳戶裡就不會有太多的錢。

順便說一下,這就是為什麼人們有時候會抱怨,發行公共債券可能會排擠私部門的投資,或是稅金可能會「抑制經濟成長」。這也是為什麼減稅或買回債券常會被說是「刺激景氣」的原因。在適當的條件下,這些觀察是正確的。但一切取決於實際環境─就像開車時要剎車還是加速,取決於交通狀況一樣。

延伸閱讀:「美國聯準會只剩鷹派和極鷹派」 陳鳳馨示警:明年全球嚴峻衰退勢在必行

課稅與債券的調控

現在,來看一些比較不熟悉的東西。我們應該注意到,債券發行與稅收制度等工具,可以針對特定的通膨或通縮來源執行。金融交易稅(像是諾貝爾獎得主詹姆士.托賓〔James Tobin〕,以及此後的許多經濟學家和立法者所支持的)則有助於防止近年來一直困擾我們的那種金融市場的通貨膨脹─即資產價格泡沫。對成為投機對象的特定項目─例如,17世紀阿姆斯特丹的鬱金香─課徵「增值稅」(value-added tax,或簡稱VAT),作用會大致相同。

債券發行亦是如此。美國財政部已經提供多種不同的此類工具,並按照到期時間與殖利率進行分類。這個分類為政府提供從社會不同領域、從那些尋求短期收益的人,到那些尋求長期收益的人身上吸收貨幣的選擇。這裡的銷售,是交換不可花用的工具,與可花用的、具流動性的工具─美元,也就是法償貨幣。紐約聯邦準備銀行的公開市場操作檯,每個工作日都以這種方式在微調貨幣供給,也就是公開市場操作。它每天利用大量數據和預測可能的商品與服務購買,來計劃這些操作。相當於你在公路上開的那台汽車車頭的先進雷達。

管理私人銀行

現在,來看看更陌生的政策工具。我們應該注意到,大部分金融監管可以、也應該被用來防止通貨緊縮與通貨膨脹─稱之為「調節」。

正如第九章所解釋的,銀行透過放款來產生貨幣,其他金融機構也是如此,尤其是那些所謂的「影子銀行」部門。從這個意義上講,信用就是貨幣,或直接稱「信用貨幣」。這表示,我們對銀行放貸範圍所施加的監管,本質上是對它們創造貨幣能力的監管。因此,當問題的跡象出現時,我們也可以要求銀行在每一美元的信用中,增加比它們發放的貸款還要多的權益資本。同樣的,我們也可以限制它們能進行哪種貸款或投資,縮小它們的資產組合範圍,這樣它們就不會產生那麼多錢了。

銀行業律師與金融監管機構分別稱這些事情為「資本」(或「槓桿」)與「資產組合」監管。我們最初發展這些監管,是為了防止個別機構與它們的存款人或投資者,遭受過度放款和相關破產風險的影響。但我們現在也用它們來調節整個經濟的信貸總量,被稱為「總體審慎監理」(編按:macroprudential regulation;指針對金融市場安定之監理,與它相對的是「微觀審慎監理」,表示只專注於個別金融業者體質之監理)。2008 年金融危機之後,它的重新發現是後危機時代的重大成就之一。就目的而言,它是強大的抗通膨與抗通縮的工具,這要再次歸功於貨幣與承諾(即信用)的關係。

升息

對有些人來說,另一種更為熟悉的貨幣調節工具,是簡單的利率調控。銀行與其他金融機構經常互相借款,它們依據聯準會本身在國內的收費,即聯邦基金利率(Fed funds rate),或是全球大型銀行在國際上的收費─倫敦銀行同業拆款利率(London interbank offer rate,或簡稱LIBOR),來做為「基準」利率。這表示聯準會在美國或聯準會與全球其他央行合作,只要改變這些基準,就可以改變各地的借款成本。基本上,這就是 1980 年代初期,已故的聯準會主席保羅.沃爾克(Paul Volcker)在通貨膨脹似乎(有些人看來)逼近美國時所做的事。

有些人擔心,沃爾克的通膨「治療方法」比「疾病本身」更糟糕。問題在於利率會影響整個經濟─這是一種非常直接的工具,可能會冒著同時壓制健康與不健康的市場活動的風險。我們可以這麼比喻,為了應對腳趾甲長到肉裡,它們可能截斷整條腿。基於這個原因,通常最好是把大幅升息當作最後的手段,並從更針對性的策略開始。畢竟,回到開車的比喻,如果你早點減速或輕踩剎車,就不必在之後「猛踩剎車」,並冒著造成更多傷害的風險。

關鍵價格的上下限

如果我們現有的工具還不夠,還有其他可以使用但還沒有使用的工具。它們就像額外的操縱桿或踏板,未來可能會被添加到汽車的裝備當中─讓你的汽車飛過意外的障礙,或突然用快速膨脹或柔軟的橡膠保險桿當作緩衝的工具。這樣的工具不只能讓紐約聯邦準備銀行的公開市場操作檯(或其他官方機構),像現在一樣購買或出售不同期限與殖利率的公債,還能購買或出售其他金融工具,以便在具有廣泛經濟意義的特定價格(例如:房屋、燃料或食物)變得太低或太高時鎖定它們。

舉例來說,在聯準會的量化寬鬆實驗中,大宗物資價格最終以損害低收入美國人的方式上漲。本書的作者之一─鮑伯,當時在紐約聯邦準備銀行工作,他提議在公開市場操作中「放空」大宗物資,這會為它們的價格帶來向下的壓力。然而,當時聯準會並沒有採納這個建議。在一年半之後,聯準會終於做了類似的事情:它承諾通過 QE III,每月買進 850 億美元的房屋貸款相關資產,直到在下跌的房價下方建立一個「下限」。2020 年疫情爆發後,聯準會迅速恢復這些購買行動。未來,如果通膨或通縮在特定市場中出現,聯準會可以做更多的購買行動;如果有必要,會以針對性更強的方式進行。一個政府擁有聯準會規模的資產負債表,就可以對價格產生極大的影響。

因此,與其考慮整個經濟體中價格的「通貨膨脹」,不如考慮不同領域的價格上漲或下跌,像是大宗物資、房地產、醫療服務、工資等。每一項都可以透過聯準會每天獲得的大量資料來進行追蹤。此外,不是每一個商品價格都需要追蹤;只有具系統重要性的那些價格,才會帶來真正危機的風險,或者對人們的生活造成重大破壞。聯準會可以為每一個領域的價格設定一個廣泛的「上下限」,為它們的每日、每週或每月的波動,設定一個下限與上限。然後,它可以透過干預市場(買進或賣出),就像它已經在公開市場上買進與賣出公債一樣,使價格保持在這個範圍內。它每天都以所有人承認對整個系統至關重要的價格─借錢的成本,也就是利息─來執行這個任務。

更準確的說,聯準會是如何做到這點的?每個工作日,聯準會官員都會準備一份美國公債的「購物清單」,其他官員在電腦終端前坐下之後,就會按照這份清單,接著只需要輸入數字就可以進行購買了。我們提的建議沒有什麼不同,除了他們在市場上購買的清單更長、更多樣化以外。有了從各種來源流入央行的海量資料的引導,聯準會可以輕鬆的觀察與追蹤關鍵價格,根據需求推高或壓低這些價格。

這樣一來,它可以減少依賴以不可觀測的數量和理性預期(rational expectations)這類理論結構為基礎的抽象模型。它應該追求的不是像高等理論物理,而是更像實驗室科學。它可以觀察正在發生的變化,並且即時作出反應,使價格只在預期、安全之內,以及至生產水準時上漲。

公民帳戶

對抗通膨或通縮的最後一種方法,是在第十章所提出的,以公民為中心的革命性公共銀行計畫。聯準會可以為所有公民設立有支付利息的公民帳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對特許銀行提供「準備金帳戶」。開立這些帳戶後,民眾將能獲得強大的貨幣調控工具。舉例來說,就像在 2008 年之後發生在美國人身上的通貨緊縮,聯準會可以將沒有債務負擔的「直升機撒錢」投入這些公民的帳戶中,而不是把錢交給銀行,寄望它們會放款(它們基本上沒有這麼做)。一旦出現通膨,聯準會只需提高這些帳戶的利息,鼓勵人們多儲蓄、少消費就行了。

在緊急情況下,聯準會可以暫時扣押部分資金或計劃存入這些帳戶的存款。大家不必擔心─錢還在那裡,隨時準備著。這些存款可以持續流動,並以高利息成長,就像銀行定存一樣,這筆錢只是暫時不能花用。凱因斯在英國曾提出效果類似的「定量配給」措施,當時英國在二次大戰期間的支出,嚴重威脅到工資物價的通膨。這招奏效了。但如果有適當的遠見,並正確的使用不那麼極端的工具,這種情況只可能會發生在真正的國家緊急情況下,例如:戰爭。這就跟汽車的緊急剎車差不多。如果其他的減速方法都很順利,你就不必使用它;但為了預防起見,它就在那裡。

作者介紹

羅伯特.霍克特(Robert Hockett)

擁有在國際貨幣基金(IMF)和紐約聯邦準備銀行工作的第一手經驗,並為美國許多聯邦、州和地方立法者和監管機構擔任顧問。他協助起草眾議員亞歷山卓.歐加修–寇蒂茲(Alexandria Ocasio-Cortez)提出的「綠色新政」,並就經濟政策提供一些正式建議。他是康乃爾大學的愛德華康乃爾法學教授、公共政策教授,也是《富比士》(Forbes)雜誌的定期撰稿人,寫作內容涵蓋金融、經濟、法律和司法。

亞倫.詹姆斯(Aaron James)

哈佛大學哲學博士,現任加州大學爾灣分校哲學教授。著有《實踐中的公平:全球經濟的社會契約》(Fairness in Practice: A Social Contract for a Global Economy)、《混蛋理論》(Assholes: A Theory)、《混蛋:川普的理論》(Assholes: A Theory of Donald Trump)、《衝浪板上的哲學家:從現象學、存在主義到休閒資本主義》(Surfing with Sartre)等書,以及許多學術文章。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樂金文化《通膨的恐懼:消除你對貨幣供給過多的疑慮,從聯準會政策看收入、失業率、惡性通膨問題的解答》

責任編輯/郭家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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