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采華專欄】藝術什麼都行,就是不能人云亦云

2017-08-15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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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畫廊美術館裡會看到很多類似的作品。前澳門美術館館長曾面對面對我說過,妳要好好畫妳的,讓人家畫大光頭去畫大光頭,他指的是當時中國新生一代藝術家以反諷中共獨裁爲創作主題,他們互相抄襲不斷地重複,那和潘吳的相識相似大不同,結果也不同,很多畫畫的都成為富豪開餐廳。在眾多作品裡明顯看到他人的影子,畫面上狂喊著「我想出名賺錢」。市場可以推可以造就藝術家,但藝術是指使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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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畫人常常會說我不懂藝術看不懂畫,真誠的創作不在華麗光亮無瑕的表面,是那買了船看荷的過程。觀者可以懂多懂少,藝術自會從畫面裡滲出洗禮心靈。

西方的當代藝術早以脫離用手畫畫這事,無厘頭概念性的創作,暴露社會醜陋是常有的思考模式,作品中歌頌「美」如同巫毒。從世界第二次大戰後,這些藝術上的暴力是因為日常安逸的生活中缺乏真正的暴力。2017惠特尼的雙年展(Whitney Biannual)裡有許多要戴特殊眼鏡或大耳機的作品,3D電影不夠,在地鐵裡用耳機聽音樂還是不夠的,到了美術館人還要不停地尋找聲光刺激。一位朋友看了這個雙年展和我大女兒都我說妳得畫現在人流行喜歡的東西啊!

你看看「人云亦云」是多麼容易侵蝕人心。

潘天壽也經歷日本入侵,喪子,把美術學校從杭州遷往重慶,原來儲存畫稿書籍的家,被日軍翻爲養馬廠,所有作品藏書不知去向。現代的藝術家和觀賞著大多沒有如此大起大落,不能溫飽,吃八寶飯(米裡摻有鼠屎及其他你我都不想知道的東西)喪家流離的人生,再多的技巧,也畫不出那種生命的力量,而我也不用裝腔作勢聲光俱佳把藝術力量做出來。

我只有一位學西畫的老師,他傳給我修藝術的方法,我們從課堂上看同儕的畫,大都會博物館就歷代的畫論畫,學習如何看畫結構份量找缺點,如何自我精進。老師沒學習過水墨,對文人畫也沒研究,但他一直說想畫馬,要去騎馬了解馬,想畫山要去住山裡。多年後我的畫有太多老師的影子,也必需離開找自己。好像潘天壽找吳昌碩,吳昌碩找任伯年……當然新一代的中國沒有潘天壽,只有個潘天壽美術館,可以看到幾幅他的大畫。

2007舉家由紐約遷移杭州,卻沒緣找不到一個胸襟廣闊的良師,只能學筆墨技巧。有天有個代課老師教如何以最簡單的公式法畫鳥,一整個星期沒上課,等他離開。我不能如此學畫,格低取巧。文化大革命把一切扭曲,到如今潘天壽不同的紀錄片裡,大多數跳過他被文革鬥死的事實。一個民族不能面對自己的醜陋,要如何進步,再發達都是表面而短暫的。

多年前曾經在歷史博物館畫展中看了一位台灣土生土長的水墨畫家,很欣賞他的作品,找到了畫家也買了畫想拜師。他畫畫也刻字,是傳統訓練出身。他說在大學裡的老師都是大陸過來的,對他的文化教育很重要,又說因為故宮博物院來了台灣,大量的文物需要照顧研究,自然會培養人才,台灣的人文永遠會因此受益。這位藝術家是我見過和吳潘最接近的一位,雖然他畫的是陽明山。傳統國畫裡的山和樹都在大陸,不去中國美院,就沒機會認識潘天壽,老師不是特別認真,但是個引導的開始,而且每天一起床就可以和一群人磨墨畫畫真是幸福。要真住過西湖邊才能找到湖上無人的寧靜,天天去才會碰上朦朧天光山湖一色,一切念過夢過的全要真活過,不然到不了骨子裡,那詩意才能有開端。

十年前課堂上買來黃公望的富春山居畫冊,到今年初那些線條的美才開始對我唱歌,黃大師八十歲後也才能神遊山水,將活了一輩子的精華溶入富春山水中。藝術急不來也指使不來,要看高深究,要適性不過得知性先。

藝術什麼都行,就別陷入人云亦云的一般見識中。

2017夏寫於紐約裊繞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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