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府智庫「布魯金斯研究所」25日舉行「What does the future hold for Taiwan?」論壇，五位嫻熟中國與台灣事務的美國專家齊聚一堂，針對台灣2024大選與台海危機進行深入討論。這本是值得國內深入了解的一條新聞，可惜在柯文哲與葛來儀的「搶戲」之下，反倒沒人關注五位專家究竟說了什麼。
這場論壇雖然確實受到台灣注意，不過國內最先報導的中央社主要聚焦葛來儀分析「中共偏好柯文哲」，在柯文哲自行解讀葛來儀發言（她的意思是「柯文哲是最能夠與中、美兩邊都能夠溝通的人」）、TVBS的社群貼文又稱「葛來儀表示，傾向支持柯文哲」（小編略去了報導內文的「北京」二字）後，葛來儀在推特爆氣批評「柯文哲胡說、不誠實」，這場論壇的意義對台灣而言只剩下「讓柯黑撿到槍」，殊為可惜。
其實這場論壇的亮點頗多，台灣報導主要關注的葛來儀所謂「賴清德讓中共感到不安、侯友宜恐怕讓北京想到李登輝（因為都是國民黨籍的非外省籍候選人，對候也不甚了解），三人之中北京對柯文哲最為放心」，對台灣民眾來說大概也只是常識等級的分析。真要說有什麼值得進一步商榷之處，那也是葛來儀拿侯友宜比李登輝是否允當，以及2006年就被陳水扁拔擢為警政署長、2010年再獲朱立倫邀請擔任新北市副市長的侯友宜，重視對台研究的中共對他是否真的瞭解不多。
如果暫且放下柯文哲為了擺脫「親共」印象的強作解人，以及葛來儀連TVBS的鍋都在爆氣之下讓柯文哲背了（葛來儀的原話是「我沒有說我支持他、或者他是唯一可以與北京恢復聯繫的人」，但「葛來儀支持柯」是TVBS小編的誤植，柯文哲其實也沒有說「唯一」、而是「最能」），在相關爭議漸次沉澱甚至淡去之際，或許是時候重新回頭看看，何瑞恩（Ryan Hass）、卜睿哲（Richard Bush）、任雪麗（Shelley Rigger）、祁凱立（Kharis Templeman）與葛來儀（Bonnie Glaser）到底對台灣大選與兩岸情勢有何觀察與分析。
台海危機並不那麼危險
關於葛來儀在這場論壇的發言，我在日前的報導裡幾乎已全數交代，茲不再詳述。擔任主持的布魯金斯研究所台灣項目主席何瑞恩，在活動一開始便拋出時下關注台海危機者最關注的一個問題：我們離台海危機有多遠？葛來儀認同美國防長所宣稱的「台海危機既非迫在眉睫，也不是不可避免」，曾任美國在台協會主席的卜睿哲更直言「台海發生危機的可能性很低甚至為零」。
即便解放軍在台灣周圍耀武揚威的頻率上升，卜睿哲研判這些舉動主要是為了「展示武力」而非「使用武力」，這是北京精心算計的脅迫戰略，而非真的要準備打台灣的軍事手段。他甚至表示，當美方官員與專家宣稱「戰爭已迫在眉睫」時，只不過是幫助北京加深了台灣的焦慮。
輪到戴維森學院教授任雪麗（Shelley Rigger）發言時，任雪麗說她22歲的女兒今年夏天將赴台任教，自己最喜歡的兩名學生也在東海大學找到教職，「我對台灣人的下一步當然充滿信心」；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所學者祁凱立（Kharis Templeman）則表示，他初步同意諸位前輩的看法，不過他想稍微重構這個問題，因為許多人經常討論的是「習近平對台灣是否已從威懾轉向武統」。對於自己拋出的問題，祁凱立的答案是「我們沒有令人信服的證據能夠證明他已經這麽做」，他也不認為「維持現狀」未來幾年對習近平或中共將會構成生存威脅，真正會威脅中共生存的反而是「兩岸關係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民進黨的連任希望：賴清德
何瑞恩接下來將話題轉向台灣大選，並且首先討論代表民進黨參選的副總統賴清德—如果民進黨想要繼續掌權，賴清德要怎麼說服選民呢？任雪麗表示，如今台海所謂現狀是指台灣雖然保持自治，但在法律概念上並未脫離「一個中國」的概念。不過台灣並非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不屬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管轄範圍，而是一個存在於世界上的國家。
任雪麗認為這種「現狀」今後仍能持續下去，而賴清德已承諾「致力維持現狀」，如此一來兩岸關係便永遠不會對中國構成任何形式的生存威脅。對於民進黨政府過去八年的表現，任雪麗認為雖稱不上完美，但仍給予肯定，特別是疫情初期的應對得宜。任雪麗甚至說比起她待在台灣的良好經驗，當自己2020年3月身處亞特蘭大機場時反而更感到害怕，這也將是民進黨贏得連任的利基。
不過祁凱立的看法與任雪麗相反，他認為民進黨已完全執政多年，因此「過去七年台灣發生的任何你不喜歡的事，都是民進黨的責任」。台灣的政黨在執政八年後想繼續贏得連任並不容易，因此不該誇大或低估民進黨在這次選舉所面臨的挑戰。面對民進黨的執政困境，國民黨可以訴求自己是一個新的選擇（它不是民進黨）；提名一個溫和中道、受歡迎的候選人；強調在兩岸關係惡化之下，國民黨更能與北京對話、恢復兩岸交流。對於擔心戰爭風險升高的選民而言，國民黨可以強調「自己才是確保不會發生戰爭的政黨」。
賴侯柯，北京偏好誰？
何瑞恩在這個問答環節提到了北京對台灣2024大選的可能偏好，以及中方將如何影響選舉結果？葛來儀在這個環節的回答，正是大部分台灣媒體對這場論壇的報導重點（甚至是唯一內容），並且引來了柯文哲後續的回應與葛來儀的不滿。
簡單說，葛來儀認為賴清德過去的台獨發言讓北京感到不安，侯友宜的本省籍背景可能讓北京聯想到李登輝，至於柯文哲因為雙城論壇的交流讓北京感到熟悉，「支持」柯文哲可能會感覺舒服得多（葛來儀特別強調：這裡的「支持」要加上引號）。葛來儀也提到中共動員台商返鄉投票、拉攏國民黨與其他親中團體的慣有做法，並且警告中共可能擴大操作「疑美論」在台灣的聲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