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德專文:真相,不容掩耳盜鈴─為什麼他們是暗樁?

2023-04-27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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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島辯護律師(圖片來源:李勝雄律師)

美麗島辯護律師(圖片來源:李勝雄律師)

台灣迄今沒有正史,沒有信史,台灣歷史都是外來征服者觀點和立場的紀錄。日本來,台灣人拜神社;中國來,台灣人拜忠烈祠,全是征服者的神,是外來殖民統治者的英烈,包括荼毒台灣人的兇手。

前言

台灣歷史裡的反抗者,即使是為台灣而走上刑埸的烈士,在自稱是「本土政權」的民進黨政府統治下,這些為台灣奉獻自由和生命的先賢、先烈,也從未被台灣政府及人民,以國家之名恭奉為英烈。他們仍只被視為蒙寃者、寃魂。年年的二二八紀念會,依舊只是一片哭聲、謾罵聲;而不是莊嚴、肅穆的禮敬,對英靈的禮敬。奴隸翻身,當家作主了,依然是奴隸心態。隣近國家菲律賓的國父,就是一位被外來殖民統治者西班牙槍決的反抗者黎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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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國族如果只有寃魂,而沒有英靈,這個國族就是一個無脊椎動物的民族,不可能長存於世的!

忠奸之分,奉獻與出賣之別,一直是人類歷史上最重要的標桿之一。可是台灣人面對歷史時,這個標桿迄今沒有豎立。台灣人崇拜權與錢,總盤算現世的價格而忽視永恆的價值。面對過去,台灣人彷彿「一切放水流」,不在乎真相,不分辨忠奸,唯權勢是尊。

這樣的國族,真能傲然挺立於世嗎?

不要問年輕人為何不願為台灣而戰,要問台灣掌權者如何對待英烈?

自由永遠是反抗者的戰利品,絕對不是掌權者的恩賜物。      

蔣家獨裁統治時代,確實有部分台灣人不妥協,勇敢無畏地追求理想與信仰,不斷反抗,甘願犧牲奉獻。那時,明知特務就在你身邊,你的親人,你的同事,你的好友,你的「同志」,可能都是監視你,舉報你,出賣你的人。然而為了台灣的自由,很多志士依舊甘冒風險勇往直前⋯⋯。本土政權誕生後,多少人期待真相露臉,陳水扁政權卻置之不理,他也怕真相;蔡英文政權成立了「轉型正義委員會」,雷聲大,卻拒絕開放全部檔案,最後只抓到一個特務,一個抓耙子「黃國書」!蔣家四十年的特務統治,構陷忠良,屠害反抗者,蔣家竟然只派遣、埋伏了一個特務「黃國書」而已!騙瘋的!

誰能相信?蔡英文政權卻仍為「促轉會」掩蓋真相,沾沾自喜。台灣人對轉型正義的標準,竟然是這種程度。這是整體台灣人之恥。不,是號稱本土政權的民進黨人及其支持者之恥,包括我自己在內。不忠於史,就是不忠於天地、人民。就不配稱為君,不配稱為臣。什麼官職都不配。只是僭。

真相,不容掩耳盜鈴。

我的妻子陳嘉君從法國留學回來後,沒有從事其他事業,除了天天為我們父女煮食,照顧我的健康外,就是一直埋首在我的基金會研究戒嚴時代的白色恐怖統治歷史。她知道我自美麗島軍法大審當下以來,心中一直存在強烈疑問:「這十幾位陌生的律師是如何冒出來,成為我們這些準死囚的辯護人?」我是當年美麗島政團的總幹事,也就是現在慣稱的秘書長,所有關心台灣前途的民主人士,幾乎沒有我不認識的。一夕之間,他們冒出來了,成為我們的「同路人」?這個疑問,一直是台灣民主運動史的大謎團。美麗島政團的崛起,是台灣新舊勢力最尖銳的時刻,風聲鶴唳,蔣家政權殺氣騰騰,絕大多數台灣人都畏畏縮縮,臣服在蔣經國的統治下,換得個人的幸福和飛黃騰達。這些律師難道是極端勇敢的正義之士,是我們的「暗椿」?還是蔣家特務趁著我們集團蒙難,家屬們也六神無主的時刻,暗埋進來的「賠椿」?

浩瀚資料之中,嘉君在一份特務報告的檔案中發現當年我們陣營中極重要的成員張徳銘律師兩次被約談又被釋放的資料,拿給我看時我吐了一口氣,説:「原來如此。」但是,我告訴嘉君,這些律師都已貴為部長、院長、總統了,他們一定會矢口否認。這是人之常情。

據監視張德銘等的特務「魏良」所提供之資料,張德銘稱:「警總保安處曾先後兩次約談我,並警告不得擔任該案被告辯護律師。我知道:倘要違抗,必遭逮捕,權衡利害關係,退居幕後,為彼等被告安排辯護律師。為策安全,仍由張俊宏妻許榮淑等故意對外放空氣,指我不該『袖手旁觀,置之不理』,預見外界將誤解我對朋友不義,也只有忍受,主要在於取得彼等被告家屬諒解就夠了!我所安排之律師,均係『週一餐會』之成員,共約四十餘人…….

我多年來完全不知道張徳銘曾經被約談又被釋放的事。特務統治時代,是「捉人容易,放人難」。要放人必須有條件交換,在當年這已是常識。不准張德銘擔任辯護律師,卻准許他安排律師?這是什麼影射。張德銘釋放後只能被迫安插辯護律師了,否則他也會淪為美麗島蒙難者。去年(2022)二月十五日,陳水扁接受中國時報訪問,就辯稱:他不是國民黨派來當美麗島大審律師的,是張徳銘律師打電話邀他的。對啦!張徳銘律師是極謹慎的人,連當年我私自借用他的律師事務所召開「余登發營救會議」,他事後就一再要我「不可以説出營救會議是在我的事務所召開的。以免我受累。」張德銘當然知道他的電話會被竊聽,釋放後膽敢一再公然打電話四處邀請律師?這個邀請當然是奉蔣家特務命令「邀請」的。這代表什麼?稍有邏輯思考能力的人,難道還不懂嗎?

這份檔案終於說清了這些當年我們完全不認識的這群律師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美麗島軍法大審中,成為自稱的「義務辯護律師團」(其實,全部都拿了律師費的)的「台灣歷史性的大謎團」。

施明德妻子陳嘉君在特務報告的檔案中,發現張德銘律師二次被約談又被釋放的資料。(施明德提供)
施明德妻子陳嘉君在特務報告的檔案中,發現張德銘律師二次被約談又被釋放的資料。(施明德提供)

研究美麗島辯護律師團是怎麼出現的及其重要性,年輕的世代看到這裡也許還意會不過來,必須我用白話說:「原來美麗島大審的辯護律師都跟粱肅戎當年奉蔣介石之命擔任雷震的辯護律師一樣!都是獨裁者蔣經國和蔣介石所欽命、安排的!」所以,陣水扁執政到蔡英文執政,都不敢開放全部檔案是必然的事。因為一旦開放,他們的馬腳就會全露了!這邏輯很淸楚。

陳嘉君就是因為這樣認真的研究和對謝長廷的相關陳述,觸怒了資深特務美麗島辯護律師之一的謝長廷大官,遭到控訴,被求償八十萬元。嘉君為此再寫了十幾萬字的研究報告,做為答辯狀。

政治勢力總會吞沒歷史真相。尤其像台灣這種統獨壁疊分明及藍綠惡鬥的政治環境下,真相常常被政治口水淹沒。是,常常會被辯成非;反之亦然。但是,台灣不能無史,否則,就是土人族。

謝長廷本該告我,卻托詞不告我,反而控告內人嘉君。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不得不,我寫下這份證詞,紀錄親身經歷,對歷史交代。為慎重及負責起見,我還特別請法院公證人到寒舍為我的證詞完成公證程序,作法律性的正式宣示:「本證詞如有不實,本人願負刑法上的偽證罪,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美麗島事件蒙難者的證詞

本人於1962年6月16日被捕,1964年4月1日被判處無期徒刑。蔣介石過世後,經減刑為15年,於1977年6月16日出獄。年輕時代反抗強權與切身蒙難的經驗使我對於「白色恐怖」有異於一般人的深刻理解與敏感度。

1977年出獄後,我並沒有被打倒、墮落、摧毀,我不像很多出獄的政治犯那樣,淪為乖乖牌的順民或掌權者的眼線,我繼續為反對蔣家獨裁統治,為結束台灣四百年來的外來殖民地命運而奮鬥。那是一個「匪諜就在你身邊」的標語橫行的時代,但是做為一個被囚禁了十五年的政治犯,我深切知道「特務一定在你身邊」才是事實。雖然我找不到一張具體的文字證據,但切身的經驗證實不論牢中牢外,都充斥著特務,否則那個時代就不配叫做白色特務統治時代。近年、近日出土的檔案皆都一一佐證了我當時敏銳的判斷力,證實了我當時的懷疑都為真,檔案將只會證實有更多臥底特務浮現,更令人驚訝的爪耙子出現,遠多於當時人們的懷疑與想像。

我在美麗島時代(1978-1979)因為擔任美麗島政團的總幹事,即現代慣稱的黨秘書長,我有機會接觸太多特殊人士,包括雷震案的辯護律師梁肅戎。在第一次見面時我讚美他,當時敢於擔任雷震的辯護律師的勇氣。他卻直截了當地說:「我哪裡敢,是蔣介石親自指派我去幹的........」。

當我再次被捕時(1980),我立刻意識到,我們的辯護律師也絕對是蔣經國所掌握的人,絕對不可能是所謂「真正」的、正常的辯護律師。基於過去15年的受難經驗,基於對時代真實的認識,所以我在美麗島軍法大審中,我的作戰策略與所有的被告有很重大的不同。我只想從律師處得知外界「真實」狀況,以利我做判斷,但我絕不透露自己的訴訟策略及辯護內容,也不回答律師的提問。我對美麗島辯護律師是國民黨安排的特務一事,深信不疑。這項認知早在美麗島軍法大審審理之前,我就已形成心證。

美麗島事件我又再一次被判處無期徒刑。往後的人生,無論在獄中(1980-1990),或獄外,我就如看戲一般,觀察著這些辯護律師展開他們的「從政」生涯,看著他們熱衷選舉,看著他們在我無限期絕食時,不敢宣布組黨,又在我說已服海外許信良在海外組成「台灣民主黨」遷黨回台時,在蔣經國授意下快速宣布成立「民主進步黨」,以阻止許信良等人的「台灣民主黨」返台。

2000年6月25-27日我應美國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及金融家索羅斯所創設的巴特里基金會﹝Stefan Batory Foundation﹞之邀,前往波蘭首都華沙參加第一屆「世界民主論壇」﹝World Forum on Democracy﹞,許信良也在,我們在飯店吃早餐時坐在一起,突然間許主席問我,陳水扁為什麼一當選就提名特務頭子王昇作有給職國策顧問?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對許信良說:美麗島辯護律師中,不應該問誰是特務?應該問誰不是特務?

我一生從1962年就開始與各式各樣的特務周旋至今,特務之所以令人嫌惡,正是因為他們混在我們之中,討論時常常比別人急進,即是米藺昆德拉説的「贗品總是比真品極端」。而當時你又無法揭發他們;而且他們被揭發之後,他們耍賴、矢口否認、反過來還會吼叫「證據拿出來!」他們栽贓別人的本事與嘴臉,是如此令人難以招架,因為他們不要臉、無恥、下流的程度,是筆墨難以形容的。

但我一生也遇過多次臥底特務本人向我坦承,有些人當下就透露,有些人是等事過境遷之後,在牢中有,牢外也有。牢中特務向我自白,因為他們是社會所陌生的可憐人,我就不談了。我舉最知名的告白者,就是和謝長廷配合演出「民進黨建黨」那一橋段,並被安排為「創黨主席」的江鵬堅。

江鵬堅在2000年某日,他罹患胰臟癌知道自己不久於世,特別約我在陳菊開設的「菊之鄉」日本料理小酌。當晚他一直婉拒一些碰見的認識的民進黨人走進我們的包廂,只有我們倆人對飲。江鵬堅是酒量好又豪爽的人,與一般律師的拘謹不太一樣。幾杯下肚,他似乎才有勇氣說出他人生的另一個秘密身分。

他握住我的手,「Nori,從軍法大審看你像條漢子,所以你坐牢我還會常常去探視。尤其,你一生受苦如此深,但是你擔任黨主席卻會為了台灣,提倡大和解。令人尊敬、佩服。所以今天才特別單獨約你一個人,我要向你告白。我覺得我只有這樣,我的一生才會變得心安理得⋯⋯」。

江鵬堅後來果如自己所說,在許信良擔任民進黨主席時,擔任他的秘書長。(新新聞資料照)
民進黨創黨主席江鵬堅離世前向施明德表明自己的身份,並送還多年監控施明正的檔案資料。(新新聞資料照)

然後,他告訴我,他出身調查局的身分,奉命擔任美麗島大審的律師,然後,負責監視我的藝術家大哥施明正⋯⋯。但是,他竟然跟我的大哥變成真正的好朋友。他說,他沒有提供任何不利於施明正的報告。

然後,他說,黨外政客雖然也有自私自利的,但是大多數人都在為理想奮鬥,他說,這段人生才是他最怏樂的人生。

他告訴我,來日無多了,他手中有調查局命令他監視施明正時,交給他工作用的相關資料。他會叫人送到我的辦公室。那些是你的東西,本來就該還你。這些年來,我曾想過還給你,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來由,就擱著,也曾想過神不知鬼不覺地燒掉算了,但覺良心不安。

我告訴他,他的告白,我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從大審看到他們這一群我完全陌生的律師,我就想到梁肅戎,我就認定在白色恐怖時代,公開的軍法大審,又是國際媒體關注的大案,律師怎麼會是被告自己選的?怎麼可能不是被安排的?

江鵬堅突然插話:「你在法庭主張人民有合法顛覆政府的權利。你的律師起來反對你,你跟他爭辯,那是法庭上少見的案例。被告和自己的律師對抗,但是你說的好。你說的對⋯⋯。」

他雖然已經打開心胸,但對其他律師的身分,他並不主動表達。我們談到那個時代,特務機構那麼多,調查局、警總、國安局⋯⋯都各有安排自己的特務好搜集情報⋯⋯。江鵬堅才說,「陳水扁、蘇貞昌和警備總部比較密切(江鵬堅用「比較密切」的字眼),謝長廷和我屬於調查局。謝長廷不知道自我約束,什麼都要,第一次民選總統,他還透過調查局的力量爭取到副總統候選人的位置。他有什麼資格⋯⋯?」

我告訴他,那個時候我正是民進黨主席,當彭明敏主動先告訴我,他要提名謝長廷當副手,我問彭:你對謝長廷瞭解多少?他説有些有力人士都推薦謝長廷。我曾問彭,為什麼不考慮對民主運動更有貢獻的人做副手?彭支吾其詞。但是依據黨章規定,副總統是由總統提名人推薦的。權力在彭明敏,不在我黨主席,我就不方便再說。

其他的律師還有誰是特務?我不好意思逼問,我不想變成打聽消息的人。這是我的習性。我深信真相總有曝露的一天。

然後,我們又談到建黨和他擔任首屆主席的事。江鵬堅說,他知道我因江南命案無限期絕食,國民黨很怕我死掉會出亂子,所以一方面對我強制灌食,一方面派梁肅戎等人跟我溝通,他知道蔣經國已經讓步,將要開放黨禁、報禁、解除戒嚴⋯⋯的事。

組黨和我擔任首屆主席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演一場圓山飯店創黨的戲。Nori,你知道,國民黨的特務系統那麼多,如何保密到完全沒有特務系統知道?不可能的嘛。沒有蔣經國事先授意,再怎麼保密都不可能。沒有蔣經國同意,即使組成了,事後還是會捉人的。就像當年捉你們一樣。」

我問:「事先你也知道?」

「當然。地點選在圓山飯店,本來就不可能保密的地點。謝長廷事後把組黨說成像間諜片,這是他的作風。但,蔣經國一個人都沒有抓,不就說明了真相是什麼了?」

「我在牢中絕食,來溝通的人,早已告訴我,我的要求,很快就會變成事實⋯⋯。」我說。

至於為什麼是江鵬堅當首屆主席?而不是律師群中當時最突出的尤清?也不是老黨外的費希平、康寧祥?江鵬堅承認:「這涉及到情報系統的較量,調查局佔了上風。否則,我那有本事選羸費希平、康寧祥?

那是一個交心的夜晚,有點像向神父告解的氣氛,但是也常常點到為止⋯⋯。

最後,江鵬堅說:「我走了以後,Nori,你看狀況替我向社會表達我今天的誠懇。我真正有朋友都是參加黨外運動以後,Nori ,我沒有害過一個黨外人士⋯⋯。」那一夜,江鵬堅反覆多次陳述他沒有害過人。他似乎很在乎這點。我相信了。

之後不久,他真的叫人送來只有特務機關才能搜集到的幾箱各類我當年寫的或身邊擁有的大小资料給我,小到連康水木議員的停車繳費單都有!此事,我回家後當然告訴妻子陳嘉君。江鵬堅走後,我偶爾會在親友中談到此事,並稱讃江鵬堅懂得在人生最後時刻的誠懇。在那個時代,人常常主動或被動變成特務以求生存⋯⋯。

江鵬堅送去給施明德一箱文物與文件的其中之一。(陳嘉君提供)
江鵬堅送去給施明德一箱文物與文件的其中之一。(陳嘉君提供)

直到前年(2021)黃國書抓耙子事件發生。知道江鵬堅向我告白的林忠正教授對媒體洩露此事,某天早上我才被動公開承認此事,並稱讚了江鵬堅,有當時的媒體報導為證。最初我並沒有提到謝長廷及其他人。但是駐日代表的謝長廷主動跳出來「證明」江鵬堅不是特務!

我才公開反駁:「謝長廷,如果你不是特務,你憑什麼能證明江鵬堅不是特務!何況,江鵬堅在那個告白夜,已經告訴我,你也是特務。」

我不引蛇,蛇自出洞。

這埸官司就是從此開啟的。

我的妻子嘉君從法國留學回來就一直熱衷於歷史研究,白色恐怖時代的特務統治脈絡是她的研究主題。所以,當她得知江鵬堅送來幾箱我的資料異常興奮,經常說起這批資料有多珍貴。有一天,我進辦公室看到整理好的成冊的資料檔案,貼著「江鵬堅捐贈史料」,心裡很不是滋味,回家後我再度提醒妻子不要告訴助理們,這批資料的由來,以及江鵬堅生前向我告白的事。我再度囑咐她,暫時都不要對外說。

江鵬堅過世後那幾年,是陳水扁的第一任期,我一直在觀察他到底處不處理白色恐怖時的「真相與和解」。我也曾當面向他請求「紀念為台灣獨立犧牲的泰源革命五烈士」,他當面口頭上都說好好好,卻都不了了之。我對陳水扁政權非常失望,台灣人終於執政,卻是這樣不像樣的態度。這種不滿,我常常私下與媒體朋友餐敘時,會渲洩。

2006年紅衫軍反貪倒扁,當我正在凱達格蘭大道上靜坐時,我的副總指揮許博允先生告訴我,他圍棋社的棋友是前調查局副局長高明輝,他有一些話想對施太太說,如果你同意的話,我說好,請嘉君去一趟。會面之後,嘉君對我說,高明輝先生主要是要鼓舞她,怕她被陳水扁的爪牙謾罵、譏笑和侮辱擊垮。但他同時陳述了二段親身經歷,對她研究歷史非常有意義,其一是關於1975年謝東閔郵包爆炸案王幸男,另外是關於1982年蔣經國很滿意他們自己的人謝長廷表現很好,請阮成章局長發獎賞二十萬,阮成章要高明輝準備錢,約謝長廷到招待所吃早餐。因為嘉君和我都已經從江鵬堅那裡,知道了謝長廷也是調查局的人,所以並不驚訝。

20230327-駐日代表謝長廷出席「安倍晉三紀念影像展」開幕式。(蔡親傑攝)
駐日代表謝長廷告陳嘉君,但他是「調查局線民」這件事,當年前調查局長高明輝就曾在地檢署作證具結。(蔡親傑攝)

2008年,紅衫軍運動告一段落,我請助理約高明輝先生晚餐,禮貌上謝謝他。晚餐時,他當面又重述了一次他曾對我太太說過的親身經歷。

2010年,我和妻子從新聞報導上知道高明輝先生在地檢署具結作證,內容就是他對我們所陳述的:調查局長阮成章發給謝長廷二十萬獎金的親身經歷。我是非常激動的。節目上,我看到友人姚立明也在場,還打電話問了他作證的細節,了解到現場還有邱毅、許榮棋和謝育男,而作證內容絲毫不差。

謝長廷是調查局特務,並且接受調查局長二十萬奬,是眾所皆知的。只有謝長廷自己把當特務一事,當做「醜事」、「惡事」才努力在掩蓋,否認!

這兩年,我的老友陳明通當國安局局長,他請我等吃飯時,我常常會當著其他客人當面說:「阿通,你當特務頭子了!」陳明通都是高高興興的笑納。法庭可以問問陳明通前局長。

說人特務怎麼會有損人格?那個國家沒有特務?台北迄今還有條「雨農路」,就是紀念國民黨特務頭子戴笠的路。

莫非謝長廷你當特務時真的害了不少人,自己良心不安,才會條件反射地努力要污名化「特務」這個國家官職。

以上是本人為111年度第40號事件作證,係據實陳述,並無匿、飾、增、減,如有虛偽陳述,願受偽證之處罰,謹 此具結。

*作者為反貪腐紅衫軍總指揮。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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