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中國的科技戰新利器:對國際併購審查祭出「拖」字訣

2023-04-06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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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微軟(Microsoft)宣布併購遊戲大廠動視暴雪(Activision Blizzard)(AP)

2022年1月,微軟(Microsoft)宣布併購遊戲大廠動視暴雪(Activision Blizzard)(AP)

過去,美國曾鼓勵中國建立一套健全的反壟斷制度。如今,隨著中美科技戰愈演愈烈,中國開始對一些涉及美國公司但需要中國審批的合併案拖延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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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接近相關流程的人士透露,中國監管機構最近放緩了對美國公司一些擬議收購的審查,包括英特爾公司(Intel Corp., INTC)以52億美元收購以色列公司Tower Semiconductor Ltd.,以及晶片製造商MaxLinear Inc. (MXL)以38億美元收購台灣公司慧榮科技(Silicon Motion Technology Corp., SI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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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士說,作為批准一些交易的前提條件,中國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簡稱:市場監管總局)的官員已經要求相關公司在中國提供它們在其他國家銷售的產品;這是為了對抗美國針對中國加強的出口管制。

由於美國已經頒布了立法,限制美國公司向中國銷售和在中國擴大某些類型的生產,中國的這些要求可能使美國公司處於兩難境地。

市場監管總局沒有回應記者的問題。Tower、MaxLinear和慧榮科技也未回應。英特爾不予置評。

對於跨國公司來說,一樁併購並不需要滿足太多條件就能觸發中國監管機構的反壟斷審查。例如,如果一筆交易中的兩家公司每年從中國獲得的收入超過1.17億美元,那麼雙方的合併就需要得到中國政府的批准。

在過去的幾年裡,尋求中國政府的批准往往意味著合併的延誤,因為負責合併審查的中國機構協調不力,而且與其他國家的主要反壟斷機構相比,中國機構的辦事人員數量更少。如今中國政府已經將所有反壟斷事務整合到市場監管總局,並增設工作人員。

隨著美中關係的惡化,在與美國就獲取先進技術進行的針鋒相對的較量中,對併購進行審查已成為中國政府的又一工具。

跨國公司高管及其所在行業協會表示,近年來,中國政府越來越多地利用併購審查程式和反壟斷規則來推進自身的政治和經濟目標。儘管中國監管機構很少直接否決交易,但已經採取拖延和暫緩審批的做法,直到監管要求得到滿足;這些要求往往側重於以犧牲外國競爭對手為代價來使中國公司受益。

隨著中美之間的大國競爭愈演愈烈,這種策略正在受到重視;分析人士認為,相關策略是北京方面不斷擴大的經濟脅迫工具箱的內容之一。對剛獲得第三個領導人任期的習近平來說,衡量下屬的一個關鍵績效指標,是他們是否有能力對抗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制裁,尤其是對中國獲得先進製程晶片製造和其他戰略技術的限制。

據接近這一流程的人士稱,中國官員認為併購審查是一種相對微妙且低成本的方式,可以向外國公司施壓,進而以此向其政府施壓。

相比之下,中國政府一直對使用本國版本的華盛頓出口黑名單(即實體名單)持謹慎態度,因為擔心會進一步損害其獲得外國技術的機會;這樣的名單可能會禁止外國公司在中國從事銷售。到目前為止,中國只將兩家美國公司列入黑名單,即防務承包商洛克希德-馬丁公司(Lockheed Martin Corp., LMT)以及雷神技術(Raytheon Technologies Corp., RTX)旗下的一個公司,這兩者在中國的業務量都不大。

過去幾周,中國對晶片製造商美光科技公司(Micron Technology Inc., MU)的進口產品進行了網路安全審查,拘留了日本製藥商安斯泰來製藥(Astellas Pharma Inc., 4503.TO)的一名員工,並突擊檢查了美國盡職調查公司Mintz Group的北京辦事處。

今年3月,中國暫停德勤(Deloitte)北京分所經營業務三個月並處以約合3,100萬美元的罰款,德勤被指在對國有企業中國華融資產管理股份有限公司(China Huarong Asset Management co., 2799.HK, 簡稱:中國華融)的審計工作中存在嚴重缺陷。 中國華融及七家子公司各被處以約14,500美元的罰款。德勤表示尊重這一處罰決定。

但中國目前面臨經濟放緩,政府需要外資留在中國,這就使得中國政府部門對於發起太多打擊行動持謹慎態度。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欽點的總理李強上周在一個高級別經濟論壇上向外國企業發出了中國秉持開放態度的資訊。

總部設在華盛頓、為跨國公司提供諮詢服務的歐布萊特石橋集團(Albright Stonebridge Group)的一位主管Amy Celico說:「今時今日,全球性的併購交易更難獲得中國批准,因為中國政府可以用來向外國公司施壓的籌碼減少。」

自21世紀前10年末期以來,中國政府已逐步建立起一套反壟斷制度,包括對合併交易的審查。這一行動曾得到美國的鼓勵,美國認為這是中國促進民營企業和國有企業展開市場競爭的一種方式,而且也是中國和美國監管機構在執行競爭法規方面加強合作的一種途徑。

不過,雖然涉及大型國有企業的併購交易在很大程度上仍不受監管審查,但中國一直在不斷完善這一制度,使其在審查涉外交易方面具有更大的靈活性。中國公司以及監督經濟規劃、資訊技術和其他領域的大約10個政府機構被允許參與審查過程。

威凱平和而德律師事務所(WilmerHale)駐北京律師Lester Ross表示,現在這種審查可以作為針對外國公司的武器。Ross為在華美國公司提供諮詢。

去年11月,杜邦公司(DuPont de Nemours Inc., DD)取消了以52億美元收購電子材料專業生產商Rogers Corp.的交易,原因是未能獲得中國的監管許可。杜邦向Rogers支付了1.625億美元交易終止費。

對Tower的擬議收購對於英特爾而言至關重要,後者正試圖建立起為其他公司生產晶片的代工業務。Tower在晶片代工領域擁有數十年的經驗,收購Tower將為英特爾帶來人才,並獲得在以色列和美國的製造設施。英特爾最初表示,爭取在今年第一季度完成該交易,但最近將預期完成時間延長至上半年。

英特爾曾在中國投入巨資,包括在中國東北的港口城市大連建造了一家閃存製造工廠,該廠於2010年開始運營。2020年,英特爾達成一份協議,分兩個階段以90億美元將這些業務出售給韓國的海力士半導體(SK Hynix, 000660.SE)。2021年,中國反壟斷監管機構批准了這筆交易,條件是合併後的實體繼續擴大在中國的生產,並「幫助一個第三方競爭者」進入相關市場;第三方競爭者被廣泛解讀為中國公司。

其他等待中國審查的交易包括軟體和半導體公司博通(Broadcom Inc., AVGO)以610億美元收購雲計算公司VMware (VMW)。2月份,這兩家公司將完成交易的最後期限延長至5月26日,並且有可能需要進一步延長期限。

博通表示:「我們繼續與市場監管總局以及其他相關監管機構進行接觸。」VMware一位發言人表示,該公司仍然希望這樁交易能在博通的當前財年內完成;該財年將於10月結束。

此外,微軟(Microsoft Corp., MSFT)以687億美元收購電子遊戲公司動視暴雪(Activision Blizzard Inc., ATVI)的計劃,除了要接受其他國家的審查外,也要接受中國政府耗時長久的併購審查。去年,中國的反壟斷監管機構拒絕了這兩家公司提出的根據簡化流程快速完成審批的請求。

微軟不予置評。動視暴雪稱:「我們尊重中國監管機構對這樁交易仔細審查的流程。」

美國全國商會(U.S. Chamber of Commerce) 2022年的一份報告指出,即使中國的併購審查延遲不會導致交易終止,也會增加受影響的美國公司的經營成本,這些公司可能不得不付出過多的成本以應對中國長時間審查的風險。

成本增加可能會導致更多的外國公司計劃從中國撤資。歐布萊特石橋集團的Celico表示:「一些公司正在考慮,如果撤出中國市場,公司是否能夠承受,如果可以的話就不必受制於中國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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