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警方29日逮捕包括何韻詩、鍾沛權在內的《立場新聞》6名現任與前任高層後,這間民主派媒體隨即遭到兩百多名警力搜索、帶走大量「證物」。《立場新聞》當天下午4時左右在臉書公告「即時停止運作、所有員工解散」。這也是《蘋果日報》在今年6月24日出版最後一份報紙後,又一個香港民主派媒體在港府打壓下殞落。包括《立場》網站與臉書專頁目前均已消失,但有網友將其緊急備份,使後來者仍可一探那撰寫於眾聲喧嘩年代的香港報導與評論。
根據立場新聞在臉書(目前已經消失)貼出「停止運作公告」指出:
警方今早(29日)拘捕本公司多名高層及前高層人員、帶走多人協助調查,並在立場新聞辦公室檢走多部電腦及部分文件,立場新聞已為涉事人員提供協助。因應情況,立場新聞即時停止運作,包括網站及所有社交媒體立即停止更新,並將於日內移除。
署任總編輯林紹桐已請辭,立場新聞所有員工已即時遣散。 立場新聞前身為主場新聞,於2014年12月成立、以不牟利原則營運,立足香港主場,《立場》編採方針獨立自主,致力守護民主、人權、自由、法治與公義等香港核心價值,至2021年12月29日停運。
感謝讀者一直支持。 立場新聞 2021.12.29
配合中央駐港國安公署執法的港警國安處,29日一早對民主派媒體《立場新聞》突然展開行動,除了以涉嫌「串謀發布煽動刊物」為名逮捕《立場》前董事周達智、吳靄儀、方敏生、何韻詩、前總編輯鍾沛權、署任總編輯林紹桐,稍晚更出動約兩百名警力搜索立場新聞辦公室,帶走大量資料、甚至宣布凍結立場新聞的資產。警方當天下午召開記者會說明案情、並宣布凍結《立場》6100萬港幣(約合新台幣2.1億)資產後,《立場新聞》也隨即宣布「即刻停止運作,所有員工解散」。
國安處高級警司李桂華在記者會中表示,《立場新聞》涉嫌於去年7月至今年11月刊登多篇煽動性文章,企圖引起外界對政府及司法的憎恨、唆使他人不遵守法律等。譬如「形容香港抗爭者『被失踪』、『被侵犯』,都是毫無事實根據的惡意指控」,「該網媒與所謂『走國際線』的逃犯或人士合謀利用立場新聞作為平台,煽動其他人憎恨特區政府、中華人民共和國」、「提及two countries(兩個國家),都已嚴重危害國家安全」。
李桂華稱,保安局局長已根據國安法發出的凍結財產通告,凍結《立場新聞》6100萬元資產,這也是國安法生效以來金額最高的一次。李桂華強調,《立場》的資產來源隱密,並且在不收贊助與每月訂閱費的情況下,資金為何充裕到可以在英國開分社?國安處目前正調查這些資金來源,以及《立場》在英國開設分社的真正原因,是否涉及「合謀其他人從事危害國家安全及勾結外國勢力」,他也不排除本案將有更多人被捕。
由中國人大表決通過的「香港國安法」(即《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維護國家安全法》)去年6月生效後,香港原有的民主自由空間嚴重萎縮。今年6月17日,位於將軍澳的香港《蘋果日報》總部遭到警方突擊搜索,當時壹傳媒行政總裁張劍虹、壹傳媒集團營運總裁周達權、《蘋果》副社長陳沛敏、總編輯羅偉光及蘋果動新聞總監張志偉等5名報社高層全被逮捕,並且被指控涉嫌觸犯「串謀勾結外國或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至於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與他的兩個兒子、其他4名壹傳媒高層)則是早在去年8月遭到逮捕。
當時香港警方同樣進入《蘋果日報》總部帶走大量資料、並且宣布凍結所有港蘋名下資產,創刊26年、被視為香港唯一堅定反共的主流報紙《蘋果日報》只能在一週後的6月24日宣布停刊,整個網站更在23日午夜時分徹底消失,連社群帳號也全被刪除。而6月24日出版的最後一期《蘋果》也引發香港市民排隊搶購,最後以「百萬份印量」告別了香港與這個時代。不料短短半年後,同樣堅守「民主、人權、自由、法治與公義等香港核心價值」的《立場新聞》也遭受相同打擊,並在當天就緊急宣布解散。目前《立場新聞》官網的所有內容已無法連結閱讀,臉書專頁也在29日晚間11時徹底消失。
其實在《蘋果日報》被迫關閉時,《立場新聞》曾直言批評「文字獄已降臨香港」,並採取多項因應對策,包括將2021年5月之前刊出的文章全部下架,降低作者與編採人員的風險,包括何韻詩在內的6名董事也宣布辭去職務,不料香港政府仍舊以相同手法迫使《立場新聞》停刊。香港大律師肖志文對《美國之音》表示:「以前基於新聞自由和監察政府的考慮,當局並不願意觸碰媒體,但現在這些已不是首要考慮。」香港司法界人士則相信,《立場新聞》高層被捕將開啟媒體因批評政府遭到起訴的先例。
《立場新聞》被視為《蘋果日報》停刊後香港最重要的民主派媒體,也是「香港國安法」生效後,因為港府抓人、搜索、斷金流之舉,被迫停止營運的第二家港媒。除了上午被捕的6名高層與前董事之外,身兼《立場》副採訪主任的香港記者協會主席陳朗昇當天也被帶走「協助調查」,因他案被關押的香港《蘋果日報》前副社長陳沛敏(亦即29日被捕的《立場》前總編輯鍾沛權之妻)也因涉及本案於大欖懲教所遭再度拘捕。
根據港媒報導,一早進入《立場》辦公室的警方中午時分才帶走多達33箱證物。香港記者協會表示,該協會對警方一年內多次拘捕傳媒高層及搜查藏有大量新聞材料的新聞機構辦公室表示深切關注,促請政府按照《基本法》保障新聞自由。人權組織「香港監察」則表示,《基本法》第27條清楚列明對新聞自由的保障,「律政司對黎智英等人的加控及緊隨而來的拘捕無疑是對香港新聞自由的全面打壓,當理應受《基本法》保障的新聞自由被貼上了「煽動」的標籤,這更加印證了香港從一個國際城市淪為一個警察城市的情況。」
時代力量不分區立委王婉瑜在第一時間表示,《立場新聞》在《蘋果日報》停刊後仍作為異議之聲,持續為香港民主發聲,包括報導蘋果一案的後續進度,或討論年度禁語「JMGGJ(做乜咁驚啫)」,都展現出不畏懼強權打壓的精神,但也因此成為眼中釘。中共的作為,就是在告訴所有人,對於任何有反抗意圖或行動的人,他們一個都不會放過。王婉瑜表示,衷心希望這次被捕的媒體人都能平安,並且呼籲大家一起關心《立場新聞》在《蘋果日報》的後續判決與消息,「讓香港手足知道我們會持續關注、持續與香港人民站在一起」。
總統蔡英文29日在臉書表示:「我們很遺憾再次看到,中共當局再次撕毀一國兩制的承諾,再次打壓箝制香港的言論自由。 香港政府今天拘捕了《立場新聞》高層、前高層及歌手何韻詩,我們高度關注此事件,也呼籲世界各國、民主陣線的盟友,一起關注他們的人身安全,繼續關注香港情勢的發展。 民主自由是普世價值,是人民的基本權利,勇敢追求民主自由的過程,不是犯罪,更不應該遭受不正當的對待。台灣會繼續堅定地撐香港、撐港人,也盼今天遭拘捕的人士,能儘早平安獲釋。」
台北市長柯文哲也在臉書指出:「香港從去年六月底開始執行國家安全法,一年多來,已經讓 香港新聞報導與資訊揭露 面對巨大挑戰。當國家機器可以動輒把新聞報導冠上妨害國家安全 的罪名,用關台、關押來壓迫第四權的行使,必然會使言論自由遭到壓抑,引發寒蟬效應,當真相與事實變得遙遠,政府也會離民心、法治、開放與進步愈來愈遠。人權與法治乃至新聞自由,是人類的普世價值。#北京政府 對媒體的壓迫,針對性的裁罰、濫捕媒體工作者,用監獄做為壓制異見的工具,不會讓他的人民心悅誠服,不會得到國際社會尊重。」
除了台灣的政治人物之外,聯合國人權辦公室對《立場》被迫關閉則強調:「香港受《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的約束,有法律義務尊重訊息、言論和結社自由的權利,並保證正當程序。我們正目睹香港公民社會自由發言和表達的公民空間和管道被快速關閉。」德國外交部發言人表示:「從我們的角度來看,非常清楚的是,批判性的新聞報導決不能被置於普遍懷疑之下。」歐盟對外事務部的發言人史塔諾(Peter Stano)指出:「人權與基本自由是香港基本法與一國兩制的基礎,香港當局應該尊重這些原則。」加拿大外長趙美蘭(Mélanie Joly)則重申加拿大將永遠支持民主和新聞自由,由於何韻詩具有加拿大國籍,趙美蘭也特別對被逮捕的《立場》高層表達關切。
Hong Kong: the raid against @StandNewsHK & the arrest of 7 people mark a further deterioration in #PressFreedom in .Respect for human rights & fundamental freedoms are central to the Basic Law & the “1 country,2 systems” principle. #MediaFreedom = key to those rights & freedoms https://t.co/qD3GhsauZn
— Peter Stano (@ExtSpoxEU) December 29, 2021
Canada will always stand up to support democracy and freedom of the press. We are deeply concerned by the arrests in Hong Kong of current and former board and staff members from Stand News, including Canadian citizen and activist Denise Ho.
— Mélanie Joly (@melaniejoly) December 29, 2021
香港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副教授周保松,29日晚間則在臉書貼出《立場新聞》創刊辭做為悼念。茲節錄如下:「 《立場新聞》邀請社會人士加入董事會,監察約章履行。我們期望《立場》比《主場》更堅韌、更強壯、更能抵禦風雨 。《立場》一如《主場》(《立場》前身),以香港為本位,堅信我城的未來,應該由香港人自主;民主、人權、自由、法治與公義,是我們致力守護的香港核心價值。 」
「以『立場』為名,我們一如以往,敢於宣示立場,不掩飾,不迴避。 我們堅持報道真相,不因立場而扭曲事實。我們深信獨立的重要性,處理每一宗新聞時,均不會有隱藏議程,亦不會討好權貴;我們認為傳媒的責任是監察權力、制衡權力,定必繼續為無權者、弱勢和小眾發聲。 我們捍衛言論自由,多元包容。相異的立場 ,不同的觀點,都可以在《立場》交鋒。 香港,是香港人的主場;守護主場,是我們絕不退讓的立場。」
《立場新聞》的網站與臉書專頁29日關閉後,許多讀者嘆息《立場》竟與《蘋果日報》一樣,跟香港原本的眾聲喧嘩一同消逝。幸好有網友成功備份《立場》官網的大部分內容,讓讀者仍有機會再見到《立場》在香港最風雨飄搖時的自由派報導與評論。《立場》臉書的多數內容網友雖然來不及備份,不過《立場》曾在今年稍早《蘋果》落難時宣稱「會將資料備份」,只是不知何時才有機會再度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