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嚴選:你聽,新年的鐘聲還在回蕩

2015-01-03 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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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無疑是二十世絕人類最大悲劇,而象徵和平的鐘聲才是人類理智的綿延。(騰訊大家網)

戰爭無疑是二十世絕人類最大悲劇,而象徵和平的鐘聲才是人類理智的綿延。(騰訊大家網)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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祇園精舍的鐘聲,有諸行無常的聲響;

沙羅雙樹的花色,顯盛者必衰的道理。


這是13世紀日本古典名著《平家物語》開首的一段文字。

鐘聲與無常,花色與盛衰,是否就是作為人的精神底色?

可不,遠處又傳來新年的鐘聲。隱隱的低沉交鳴,在寒夜中卻顯意味深長。雖然月色還泛著清輝。

21世紀已經過去了14年。

2015年又在萬眾期待中,冉冉升起一輪火紅的朝陽。

每當聆聽新年的鐘聲,人們心中湧動的企盼是不同的。我總是在心裡祈盼著一部巨著的誕生,一部《20世紀史詩》的誕生。但每次都令人失望。因為這部著作甚至還不在人們觀念的繈褓中。人們難道真的健忘了剛剛過去的那個世紀?尼采說過,上帝總是把健忘作為看門人安置在人類尊嚴之廟的門檻上。人類這部機器難道真的老朽?真的生銹?真的變得無法按節律運轉了?

哦。不會的。人類應該不會忘記14年前的世紀之交,古刹的晚鐘和晨鐘撞擊凍僵的寒夜,低沉交鳴的瞬間所產生的那種古樸和純真,那種壯麗和驚心,確實具有康德所言的美學上的悲涼。這是因為當我們告別故鄉,童年,母校甚至告別同窗好友的時候,我們還要惆望黃昏處,寒鴉數點,黯然涕下,心有千千結。更何況我們告別的是一個我們每個人都認真的生活過,嚴肅地思考過,全力地掙扎過的這麼一個苦難深重的世紀。當交替的鐘聲遠遠響起,誰能水波不興,無動於衷呢?

(二)

或許,盼等中的這部巨著之所以還沒有誕生,是因為20世紀是波瀾壯闊的100年。是人類的聰明才智和愚蠢偏見都空前絕後的100年。總結這100年的歷史絕非一般人所能為之的。這要有亞里斯多德式的百科全書的知識結構,才能寫出20世紀的萬般風情;這要有黑格爾式的哲學洞察力和概括力,才能寫出20世紀的深邃凝重;這要有湯因比式的歷史視野和理念關照,才能寫出20世紀的個性氣質;這要有羅素式的諳熟自然與社會的大腦,才能寫出20世紀的博大精深。當然更要有莎士比亞的編劇天才,才能寫出20世紀的物語故事。

比起十八九世紀,20世紀雖然沒有了莫札特、貝多芬和蕭邦,甚至也沒有了雨果和巴爾扎克,當然更沒有再出現過康甚德至休謨。但是這一切都因如下驚人事實的出現而顯得無足輕重了:1900年,20世紀的曙光初露,普朗克,這位20世紀最該記住的科學家,就在這一年提出了量子概念,從而宣佈了原子能世紀的到來。這一宣佈非同小可,因為它改變了世界的物質結構。5年之後,又有一位20世紀最重要的科學家愛因斯坦,提出了相對論。他生生將一座物理大山鑿穿成一個哲學之洞:當速度等於光速時,時間就停止;當品質足夠大時,它的周圍空間就彎曲。萬古不變的時間結構由此而變化。當然,在20世紀坦裸出晨曦之光的時候,我們不應該忘記還有一個人,他對人類心靈的奧秘作了一次神秘兮兮的占卜,第一次觸動了人類神經的根部。他就是佛洛德。他的重要著作《夢的解析》在1900年出版。20世紀,就在這三顆理性頭腦的驅動下,小心翼翼的開始了。當然,20世紀也是在這樣的設問下開始的。1898年,英國詩人和政治家西賴爾·貝洛克寫下這樣二行詩:

「無論發生什麼,

我們有馬克沁機槍,而他們沒有。」

故事終。

為什麼他們(西方)有,我們(東方)沒有?

因為他們有蘇格拉底?而我們只有孔子?

當然,尼采的死也是在20世紀曙光初現後的1900年8月25日。但這沒有影響他的判斷力。他臨死前借狂人之口為新世紀定調:「我殺死了上帝。」一切價值必須重估。在沒有上帝的日子裡,人們將獲得空前的機會。真是春江水暖鴨先知。他以鷹的炯眼看透了深淵,以鷹的利爪緊抓絕壁。

當然,也是在20世紀,猶太血統的德國人本雅明在30年代宣告:一個可怕的機械複製時代來臨。這是文明歷史的終結,更是傳統藝術的末日。還有那位法國人加繆更將20世紀早早地看穿:在一個沒有意義的世界裡,最不道德的行為或許會和最道德的行為具有同樣的意義。於是默爾索拿著萊蒙的槍,無理由地射殺了一位在沙灘上的阿拉伯人,而且是連開四槍。問題在於默索爾殺人的地方正是乾枯刺眼的沙灘,沒有一點意義的地方,也是缺少情感的死寂之地。這個世界還不荒繆?自然,還有那位生在20世紀死在21世紀的英國歷史學家托尼·朱特,更將知識份子在20世紀的罪惡,定位成是“以你所看到的他人未來的名義對他人命運評判”。這就構成了20世紀最大的謊言:“怎麼會有那麼多聰明人能用接踵而來的可怕後果說服自己接受這些”?

20世紀,人們還能記住一些什麼呢?

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的1914年,標誌著大量殺人的時代到來。20世紀最終的死者量是1億8700萬人之多。所以,創作出《蠅王》的英國作家威廉·戈爾丁說,20世紀是人類歷史上最為暴力的世紀。如果說拿破崙在1806年發動耶拿會戰,只用了1500發炮彈就解決了問題,那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法國,則必須一天生產20萬發炮彈才夠用。

處於歐洲腹地的捷克,彈丸之地屢遭塗炭。但僅在20世紀就為我們貢獻了卡夫卡,赫拉巴爾和昆德拉三位小說大師。卡夫卡是悲觀的排斥,昆德拉是挖苦的揭露,赫拉巴爾是樂觀的認同接受。三人三面。為20世紀注入些許生氣和深刻。

哦。對了。還有那顆小小的藍色精靈不該忘記。這顆小小的藍色精靈改變了男人,也改變了女人,所以邏輯地說它也改變了世界。它的誕生充滿了傳奇的色彩,它的存在讓千千萬萬的人受益,它的成長充滿了曲折。一直到今天人們還在議論:它究竟是一個藍色精靈還是一個藍色惡魔?它是無數ED男性的救星還是人類墮落的開始?它就是誕生於1998年的偉哥(Viagra)。這年正好是美國前總統克林頓性醜聞走光的一年。有趣的是,儘管1998年的三位諾貝爾獲獎者根本就沒有直接參與制造偉哥,但對偉哥的發明奠定了理論基礎的美國德克薩斯大學的弗裡德穆拉德教授,在得知人們稱他為「偉哥之父」時竟然氣憤地說,「『偉哥之父』是一個極其愚蠢無聊的稱號,我很不喜歡。如果時光倒流,我寧願自己從未導致這種藥物的發明」。這為20世紀增添了有趣的一筆。

(三)

當然,20世紀令人驚魂不已的改變,是發生在20世紀行將結束的九年前,即1991年。這一年,斧頭鐮刀的國旗從克里姆林宮上空徐徐降落。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夜。多少年前看電影《列寧在十月》,記得有一段字幕是這樣的:「俄國資本主義的最後一夜是寒冷的。」70多年過去了,有意味的是,寒冷的終點又回到了寒冷的起點。難道這就是世界歷史運動的方程式結構?難道這就是30年河東30年河西的幾度夕陽紅?如是這樣,歷史的目的和意義又何在?歷史進步的概念又作何解釋?我深信再過半個世紀,一流的思想家們將會很用心地把這段悲壯的歷史寫成文字傳世,並為其做出一個「是誰」——「還是誰」的歷史和價值的判斷。一切都還難以定論。一切都還在演進中。歷史的不確定性恰恰就是歷史生趣之處。

當然,人類的最大悲劇也發生在20世紀。但一位母親懷抱著嬰兒喊道:「他還是個孩子。」然而,喊聲換來的是法西斯的罵聲和槍聲。這位母親原以為還有一個在人性邊界上的最後一個前提,但在奧斯維幸集中營裡根本就沒有這個前提。當一位老人死死抓住幾卷古書,苦苦哀求:「這是鄭板橋的真跡。」然而還沒等他說完第二句話,一蓬新的火焰早已騰起。這位老人原以為還有一個文化價值上的起碼前提,但在這裡已根本不復存在了。正如喬治·奧威爾在《1984》中說,思想罪不會帶來死亡,思想罪本身就是死亡。看來把愚昧,野蠻,仇恨,偏見錯看成歷史本身,錯看成文明的前提,這又使得20世紀比其他已經過去的世紀更加傷痕累累,更加憔悴蒼老。

當然,一份辛德勒名單的出現,多少為德意志,為人類,為20世紀挽回了一些顏面,得到了許些的安慰。這位吃喝嫖賭的德國商人在二戰期間趕去波蘭,從殺人的納粹黨徒手中拯救了1200名猶太人。他為什麼要拯救他們呢?沒有人知道。辛德勒曾如此表白:「每一天每一天,我的眼前都是一群被難以忍受的苦難折磨的猶太人。我不由得一股正義感湧上心頭。」

似乎有道理,但總是讓人難以置信。

辛德勒名單中的一位倖存者拉克斯,在戰爭結束後與辛德勒在南德意志的累根斯堡生活過一段時間。有一天,二人一起出行。辛德勒坐在一幢大樓的石階上,一邊吸煙一邊眺望湖中雪山的倒影。心情看來不錯。拉克斯乘機道出了長久以來一直藏在心裡的疑問:

「你怎麼會想到救我們這些猶太人的?」

對於突如其來的問題,辛德勒沒有吃驚,而是凝視著對方,末了,深深地歎了個口氣。沉默良久,他才開口說:

「那是1937年的秋天,在開往德雷斯頓的火車上,一位女士坐在我的對面。那位女士渾身散發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神秘感。就在我看到她的一瞬間,一股從未體驗過的顫慄襲過我的背脊。你能明白嗎?她是一個多麼美麗的女子啊。」

講到這裡,辛德勒突然閉口不語,隨之一陣抽泣。他哭了。過了一會,他又說道:

「你一定難以理解,那是多麼崇高的一種愛的體驗。她的名字叫麗莎,和她的母親同名。」

原來如此。是麗莎的美麗,是一種虛擬的愛的體驗,點亮了這位情場老手的人性之光。

你信不信?——不要緊。反正我信。

當然,我們也不能忘記這一幕:1945年9月2日上午9時,日本投降簽字儀式在停泊在東京灣的密蘇裡號戰列艦上舉行,麥克亞瑟將軍發表如下的演講:「作為地球上大多數人民的代表,我們不是懷著不信任,惡意或仇恨的精神在這裡相聚的。我們勝敗雙方的責任是實現更崇高的尊嚴,只有這種尊嚴才有利於我們即將為之奮鬥的神聖目標,使我們全體人民毫無保留地用我們在這裡正式取得的諒解,忠實地履行這種諒解。」「我本人的真誠希望,其實也是全人類的希望,是從這個莊嚴的時刻起,將從過去的流血和屠殺中產生一個更美好的世界,產生一個建立在信任和諒解基礎上的世界,一個奉獻於人類尊嚴,能實現人類最迫切希望的自由,容忍和正義的世界。」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勝利者的姿態。但這裡沒有傲慢沒有恫嚇沒有譴責。在我們面前亮相的倒反是一個勝利者,用低下的姿態在戰敗者那裡尋求終極的諒解,尋求崇高的尊嚴,宣佈不信任,惡意或仇恨最終會在諒解與尊嚴的觀念中被殺死,一個自由,容忍和正義的世界不會在「蘑菇雲」中誕生,只能在諒解與尊嚴中誕生。無可指責,這是20世紀最具理性的勝者宣言了。

(四)

伏爾泰,這位法國思想鉅子,在臨終時看到臥榻旁的燈光時隱時現。他問:「怎麼?靈前燭火已點燃了吧?」說完便與世長辭。終年84歲。這是1778年5月30日的事情。

在他死後的30年,巴黎人為他補行國葬,迎回了這位一直笑到死的哲人遺骨。塞納河邊,萬人空港。他的心臟裝在一隻盒子裡,永久存放於國家圖書館。盒子上刻著他生前的一句名言:

這裡是我的心臟

但是到處是我的精神。

遺憾的是,整整100年的20世紀,這樣的人物再也沒有出現過。

20世紀的現代人心底,常常湧動的是一股反基督的魔鬼的力量。從這股力量中誕生的只能是一種彌漫著一切的毀滅感,這種毀滅感傳染著腐蝕著這個世界,最後像地震一樣將這個世界震塌成一片荒垣殘碟,碎石斷瓦。

如果說,巴赫的音樂是為教堂裡的人寫的,莫札特的音樂是為上帝身邊的人寫的,那麼,這兩種音樂,都不能為20世紀的人類所取。20世紀的人類離開了教堂,似乎又無途徑跨進天堂。在他們漂泊的旅途上,到處是動搖和懷疑的蠢蠢欲動。還有謊言,無時無刻想走出茂密的森林。雖然海德格爾理智地對20世紀的技術進步提出警告:「在技術化千篇一律的世界文明中,人類的家園呢?」家園何在?雖然阿倫特寫有《極權主義的起源》,但最大的悲喜劇在於她自身恰恰是極權主義的倖存者;雖然福山在《歷史的終結》中信誓旦旦:「自由民主是意識形態演化的終點,是人類統治的最後形式,同時也就成為歷史的終結」;雖然亨廷頓發表《文明的衝突》並大聲疾呼:「文化將是截然分隔人類和引起衝突的主要根源。」但這些根本無助於問題的正解,他們本身也成了「蠢蠢欲動」的一部分,成了「謊言」的一部分。因為歷史還是無情地嘲弄了20世紀的人類:通向天堂的路導致了地獄。

苦難深重的20世紀從夢的解析開始,以偉哥問世而終焉。20世紀的雄風再興,竟然受小小的藍色春藥的驅動?太不可思議了。但創造往往與毀滅同行。可不,21世紀剛剛啟明的2001年9月11日,美國遭受恐怖襲擊。稍有「陽剛」起色的美國,頓時陷入「陽痿」的痛苦之中。世界也為此在反恐的誠惶誠恐中迎接新世紀的到來。不是滋味,但又何奈?盛者必衰,強者必哀,乃萬古之理。

何況,《聖經》裡早已有令人心驚肉跳的預告:

常行善而不犯罪的義人,世界上實在是找不到。

更何況,萊布尼茨早就稱這個充滿苦難的世界是「一切可能的世界當中最好的一個」。

寫《歷史》的希羅多德是西方歷史之父。

寫《史記》的司馬遷是東方歷史之父。

《20世紀史詩》這部巨著是由西方歷史之父的子孫們來寫好,還是有東方歷史之父的子孫們來寫好呢?還真的不好決定。但不管有誰來寫,這二句話都應該寫在這部大書的扉頁上,而且最好是燙金的:

尼采說:『上帝死了』,1914年以後所發生的一切表明:是人死了。」——弗洛姆

我這一生最大的錯誤就是向羅斯福總統推薦了原子彈。」——愛因斯坦

新舊交替的鐘聲是一個省思,在晨輝與暮靄裡。但在西洋,鐘聲是召集的通知。在東洋,鐘聲令人起悠深之思。所以,西洋的鐘聲是形。東洋的鐘聲是象。

(五)

皓首天穹,一個直覺的問題是:天地之間,總是那恒居不變的存在嗎?

康德講過作為本體而言,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這句話,我們還是不明白,他好像隱藏了什麼。還是霍金實在些。這位搖著輪椅的天體物理學家,稍微具體地說出了一個事由:「宇宙的變化以千萬億年計,這對生命有限的人類而言,大體可說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原來,用生命的有限,才能托出宇宙的不變,才能有不假言說的永恆。人的生命,在這裡成了本體不變的一個「托」。可能也是由此之故,在人們的感覺中時間的意象也是最為觸人心魂的。所謂「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所謂「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實際上是說出了生命對於時間的無奈,說出了面對宇宙,作為個體生命存在的一種形而上的悲哀。

2000多年前的亞里斯多德,是那時全球最高知性的代表。羅素在20世紀還推崇他,說在邏輯學上,他仍然保持至高無上的地位。確實亞氏最重要的知識貢獻就是三段論:

凡是人都會死(大前提)

亞里斯多德是人(小前提)

所以,亞里斯多德會死(結論)

你看,一個不小心,亞里斯多德把自己套進去了。所以三段論的瘋狂之極在於它總以為自己能捕獲萬物,或萬物總在它的囊中。殊不知道,它最後把收緊口袋的那個人也一起裝進去了。正是在這一意義上,海德格爾晚年讀老子,說是要在運思稀少的人群裡打破寫詩人的寂寞。正是在這一意義上黑塞說,今天日本和德國一樣在人們的心中都是個好戰的國家。豈知幾百年來,在那兒也一直存在著某種既雄偉又睿智,既空靈有堅決甚至還通俗入世的精神,那就是禪。這裡,老子也好,禪也好,不也就使人更深刻地感悟本體和永恆之謎嗎?三段論的邏輯知性,豈能擊破已被先驗設定完畢的人的心理結構?

你聽,新年的鐘聲還在回蕩。它拖著長長的餘韻,被夜的黑暗深深吸收進去,不一會兒歸於靜寂。然後又是一聲轟鳴,這樣反復至108聲。那108聲,融入古寺青燈悠遠闊廣的深邃空間,似乎把人們帶進了一個無限的時間結構之中。那鐘聲同殘星,冷月和老林構成了一個三維意象的符號系統:「年復一年的過去,人們的心情也在凋落。」這是日本大師級畫家,詩化哲人東山魁夷聽完鐘聲後的「晚禱」。

確實,鐘聲是生命存活的強力綿延,更是人類理智的強力綿延。

*作者為東京大學客座研究員(原文刊載騰訊大家網,責任編輯:余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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