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最壓抑、與戰爭死亡零距離的國度裡,一群年輕的阿富汗人曾在搖滾樂聲中尋求慰藉,吶喊著解放自己。
昏暗的舞台上,阿富汗第一支重金屬搖滾樂隊「未知領域」(District Unknown正在準備下一首歌。被問及垂死之前會想唱什麼歌?該樂團說可能是第一張專輯收錄曲〈爆炸後的2秒鐘〉(Two Seconds After the Blast)。「我們一直生活在可能突然死亡的恐懼之中,」吉他手福山吉(Qasem Foushanji)說道。
另一首曲子〈野獸〉(The Beast)的歌詞唱著:「我大聲尖叫,讓你逃跑。」福山吉的哥哥、樂隊鼓手佩德拉姆(Pedram Foushanji)解釋道,「歌曲中的野獸代表著恐懼,如果一個人能夠戰勝恐懼,那麼他就能為自己創造更好的生活。」
《路透》(Reuters)指出,阿富汗2012年建立第一所搖滾音樂學校,「未知領域」是獲培訓出道的樂團之一,學校的隔音牆內迴盪著重金屬搖滾樂聲和激進的歌詞,讓年輕人發洩多年戰爭目睹的暴力與憤怒。「我們的音樂不是關於心碎或男女愛情,」一身全黑打扮的吉他手薩哈席(Qais Shaghasi)說,「我們的音樂是看到一個父親為了錢,將15歲女兒嫁給50歲男人,這才是我們日常所見。」
在搖滾中解放自己,找回自由
在神學士(Taliban)1996年至2001年統治期間,阿富汗婦女被禁止外出工作或上學,女性被要求穿著藍色罩袍(burqa),每次外出都必須有男性親屬陪同,當局並禁絕電影、音樂(僅准許宗教音樂)等一切公眾娛樂活動,唱歌、寫詩、聽音樂都是非法行為。
美軍與北約國際盟軍推翻神學士政權之後,帶來廣播、電影、網路和CD音樂商店,西洋流行音樂文化傳播進入傳統保守的阿富汗,也散播了搖滾的種子。儘管有時候,阿富汗的年輕搖滾樂手仍需要戴上口罩表演,避免受到宗教保守派的攻擊。
福山吉和佩德拉姆第一次聽搖滾樂便愛上了這種快節奏、嘶吼的樂聲,佩德拉姆說:「演奏重金屬音樂讓我感到很療癒,因為你在日常生活中會接觸到很多負能量,而在演奏重金屬讓我感覺一身輕,它對我的作用就像冥想一樣。」
「解放壓迫」是搖滾音樂學校的主旨,聯合創始人比爾德(Travis Beard)指出:「這個國家最大的問題之一是人們無法表達意見,你不能在街上說些什麼,否則可能會挨揍。唯一可以真正自由發揮的地方就是舞台或畫布。」
喀布爾心理學家拉賈比(Mohammad Zaman Rajabi)說,阿富汗年輕人選擇用搖滾樂來表達自己,就像1960年代興起搖滾樂,吸引不少經歷越戰恐怖回憶的年輕美國士兵喜歡,重金屬搖滾的快節奏讓他們有機會以非常激進的方式表達最深切的情感,並因此感覺更自由。
當音樂成為絕響
整整一代阿富汗人冀望建立現代化民主國家的夢想,在美軍撤退與神學士的無情推進下化為泡影。8月13日,神學士重新奪取其發源地──南部重鎮坎達哈(Kandahar),將當地一家廣播電台更名為「伊斯蘭教法之聲」(Voice of Sharia),不再播放音樂,改為僅播放新聞、政治分析和《古蘭經》。赫爾曼(Helmand)南部一家提供女性節目的廣播電台也遭到關閉。
15日神學士部隊攻進喀布爾之後,阿富汗的搖滾音樂能否再次響徹,仍是未知數,或者更精確地說,阿富汗人能否保留20年孕育的音樂文化生活,無人知曉。神學士僅承諾尊重女性與人權,阿富汗將進入和平新時代,但是人民仍記得該政權的殘暴統治,擔心將再度限制記者和非政府組織工作人員的工作,讓促進婦女和少數族裔權益20年的成果倒退。
叛亂分子抵達首都時,店家紛紛忙著店門外的女性海報撤下,年輕人跑回家把牛仔褲和T恤換下,穿上傳統的沙麗克米茲(salwar kameez)服裝。在上週淪陷的西部城市赫拉特(Herat),一名25歲大學畢業生匿名向《美聯社》(AP)指出,街上幾乎沒有女性,甚至女醫生也都待在家裡。
「沒有人能夠改變神學士對女性的立場,他們仍然希望婦女足不出戶。」她原計劃今年就讀碩士,「我還沒準備好穿罩袍,」她指的是在神學士統治下強迫女性穿的藍色罩袍,「我無法接受。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為我的權利而戰。」
在巴爾赫省首府馬扎里沙里夫(Mazar-i-Sharif),自神學士接管以來,曾播放一般流行歌曲的當地廣播電台,現在只能播送宗教歌曲。英國廣播公司(BBC)指出,一個當地人在集市上聽音樂被抓到,據悉神學士部隊的懲罰是,讓他赤腳在烈日下行走,直到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