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可風專文:謫花—再詳張愛玲

2020-09-19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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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魏可風新書《謫花》有紀載胡蘭成與張愛玲的婚禮。(取自網路)

作家魏可風新書《謫花》有紀載胡蘭成與張愛玲的婚禮。(取自網路)

一九四五年夏天、結婚

那天一早,胡蘭成夾著兩份報紙來撳門鈴,一進客廳就丟下報紙在茶几上,狼狽、氣急敗壞,天大的事都比不上在這麼差的時局下了個大決心,原來他一口氣登了兩份報:「胡蘭成與應英娣,業經雙方同意,解除夫妻關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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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五月二十六日星期六《申報》第一版,胡蘭成刊登的與應英娣解除夫妻關係。(印刻文學提供)
一九四五年五月二十六日星期六《申報》第一版,胡蘭成刊登的與應英娣解除夫妻關係。(印刻文學提供)

距離八月日本投降還有三個月。這時的文壇政壇還在日軍的勢力範圍,兩份報紙一刊出,所有小報消息全都猜測張胡二人要結婚了。一九四五年六月一日的《海報》署名喜鵲,寫了〈張愛玲將嫁胡蘭成〉,六月六日的《力報》署名老鳳,也寫了〈賀張愛玲〉,喜氣洋洋之後,署名黃瓜,在六月十一日《力報》上有個極短篇幅報導拿這件事找蘇青問消息的結果,〈張愛玲婚事〉這篇內容頗露一點蘇青與愛玲摯友之間互動的蛛絲馬跡:

「張愛玲曾著〈我看蘇青〉一文,刊於《天地》,邇來外間盛傳張愛玲將嫁胡蘭成,唯張本人猶無若何表示,有人以此事尋諸蘇青。她答得甚妙,曰:予本擬撰〈我看張愛玲〉一文,惜事冗未曾完篇,故張胡結合問題,予此刻亦看不出也。」[2]

作者與編者之間天然有結構上的現實,寫稿的人希望多多賺稿酬,編雜誌書籍的人需要流暢有趣又動人的書寫,兩人總要維持親密的互動才能消息有無。端午後的天氣漸熱,讀者們雖然在小報上看得眼花撩亂,愛玲這時卻正和炎櫻、蘇青一起逛街,腳痠就近找家咖啡廳坐一坐聊聊也很有趣。她們常常逛一半就遇到空襲,蘇青立刻想到孩子們有沒有地方躲避,但炎櫻絲毫不受影響,休息休息還能繼續逛。

張愛玲、蘇青與胡蘭成。
張愛玲、蘇青與胡蘭成。

「等等要不要再去看看大衣布料。」炎櫻興致高昂地說。

「這天才要大熱不是?」蘇青訝異地說著笑起來。

「愛美的女人找合適的材料不受季節限制。」愛玲說著端起紅茶啜一口。

「厚布料現在不趕緊買,冬天要更貴了。」炎櫻說。

「這麼說也得理,連我們這兒資金都有點緊。聽說有日本人讓先停我們月刊。」蘇青向來對朋友說話直接,也不隱瞞實情。

「日本人還給不給錢可以問問蘭你。是不是,張愛?」炎櫻總一派無所謂地說,實際上她覺得自己是外國人,辦不辦報,月刊持不持續得下去,跟她沒天大關係,也不想搞清楚情況。但既然說到胡蘭成,她想到了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轉頭向愛玲說:「善女人,你們訂的那天一早我認為你應該先去讓頭髮上些捲子。」

「報紙登也登了,結婚的誠意應該拿出來的呀!」蘇青隨口問了問,但整件事早已從陳公博那裡聽說了。

「他說是時局不好,不誇張辦婚事對我才好。」愛玲木木的說。

「哼,男人!」蘇青忽然憤怒地頓聲說完就打住。

比愛玲長幾歲,蘇青成名也早幾年,汪政權裡來往的人多,眼目也多,愛玲看著蘇青,覺得顯然她有什麼沒說出的話。

「日子是訂了。」愛玲在重複廢話,這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的說話方式。

「聽說是熊劍東覺得時局不好,」蘇青看著這一向精神不是很好的愛玲,停了停咬咬下唇,還是決定說了:「說是預想將來,越少家眷越好,勸他,一個姨太太帶來帶去,又不懂事,也不識字沒文化,只會打牌花錢,離了省點鈔票,也能順水推舟給張愛玲名分,豈不是一石二鳥?終究你是個作家,可以自己獨立生活,將來能不靠他之外,以你的名氣,說不定對他還可有幫助。」[3]

以她倆的交情,蘇青被人問到張胡結婚含糊帶過,實際根本是蘇青覺得那男人狡詐極了,沒什麼好宣揚慶祝的。

上海人把蘇青和愛玲當作明星來閱讀,關注她們的小道消息不算,只要有兩人參加的談話會,不論各自還是對話,那份雜誌就能銷量沖天。到了七月二十一日舉辦的「納涼會記」中,愛玲被問:「小報上常看到關於張小姐戀愛的消息,所以想問問張小姐的戀愛觀怎樣?」[4]對於這種隱私問題,當場她回答得很四兩撥千斤:「就使我有什麼意見,也捨不得這樣輕易地告訴您的罷?我是個職業文人,而且向來是惜墨如金的,隨便說掉了豈不損失太大了麼?」

其實她的愛情從一開始就沒有純粹的欣喜,現在雖然要結婚了,也不能公開。

愛玲尤其忘不了他帶了報紙來的那天。

「他滿臉捨不得應英娣。」當天晚上胡蘭成走了之後,愛玲跟姑姑說。

「吃在嘴裡是骨頭,丟了是塊肉。」姑姑看著小報邊拿諺語比喻,把小報翻摺過去,眼睛也沒離開,

稍停又說:「現在還當你是塊肉,保不定將來也會這麼對你。」

「他已經這麼對我了。」愛玲幽幽地說,她指的是胡蘭成又沾惹小周。

「那你還跟他?」姑姑說不出「結婚」兩個字,根本沒離婚結什麼婚,自騙自,她把頭從小報中抬起看著愛玲「他給了我那一箱子錢,要不,我得還他。」愛玲猶猶豫豫的說。

「那就把錢還他,要沒名分養出個孩子怎麼辦?」姑姑本也心直口快,急起來直截說了。想想又哪裡不對,補充說:「當然他對你也許會比較小心。」因為也沒名沒分一年多了。

「他也沒比較小心。」愛玲低頭嘟囔一聲:「還說如果有孩子青芸會幫忙。」

「嘖嘖,這人不知是真大氣還是隨便!」姑姑不屑地說。

「他痛苦得很,因為登報了。」愛玲不開心地說:「方才還要把報紙留在這兒,我要他拿回去。」

「可不是?那又不是個離婚證明,有什麼好留的!總之這人不可靠。將來只有你幫他,沒有他幫你的份。」姑姑說。

「日子訂了。」愛玲的意思有兩種,日子訂了還能反悔?以及,日子反正已經訂了。

「我得上班。」姑姑柔聲說。

「是禮拜天。」愛玲輕輕說。

「禮堂在哪裡?總不又是你自己去訂禮堂吧?」姑姑說。

「不用禮堂,就在這家裡客廳。」愛玲說得更輕了,彷彿非常心虛。

「既不是去法院登記結婚,又不去禮堂宴請賓客觀禮,難道是妓女從良給個姨太太名分?」姑姑氣得脫口說:「好吧,客廳借給他,我窩在房裡睡覺總成了。」

「姑姑不參加?」愛玲有點失望的說。

「他又沒誠意,不過是給你一個滿足而已,誰看不懂。」姑姑氣極了倒平靜地說。

「他說總不能把全慧文趕出家門,五個小孩都是她生的。」愛玲細聲地說。

「那只不過是法律上一道手續,連這個都做不到,又還有武漢那個,想怎麼樣?」姑姑輕蔑地說。

「他說時局不好,這麼不聲張對我比較好。」愛玲沒說她自己本來也反覆猜測,為什麼這個時候了胡蘭成才想辦結婚。

「請了哪些客人?」姑姑見愛玲執意做了,已經不多反對,改問點細節。

「只有炎櫻。」愛玲機械地說。

「好吧!」姑姑沒好氣地說。

「姑姑知道要去哪裡買婚書?他要我趕緊辦。」愛玲對結婚的細節其實很困惑。

「哪有叫個新娘子自個兒辦這些事!」姑姑又怒道。

「也沒見這附近有這種店。」愛玲慢慢地說。

「在四馬路上吧,找炎櫻和你一道去。」姑姑簡短地說,又嘆了一口氣。至少有炎櫻可以出點主意,她是不想看愛玲這麼委屈。這麼辦結婚。就算《海上花》裡頭張蕙貞出嫁王蓮生,都還貴客往來慶賀,紅燭喜幛一應俱全,給女客們伴手禮帶回的都是精緻的金玉銀飾。姑姑手裡有家傳善本書《歇浦潮》,裡頭的名妓眉月閣嫁人,也公開熱鬧又正式。還有貴人給題幅對聯。如今李鴻章曾外孫女張愛玲結婚要這麼掩掩藏藏,作賊似的。姑姑真真是心裡難受。如果母親李菊藕還在世,該怎麼想?何況母親最小的妹妹,她的姨母一家也還在上海。

「好,我找炎櫻商量。」愛玲愣愣說著忽然流下淚。她其實知道姑姑最不會責備人的,但結個這麼委屈的婚,她也是被逼的。

「噯嗐,」姑姑見愛玲哭了,慌得趕緊拉起她的手說:「我是真氣那渾球,不過心裡倒滿高興你結婚。這麼多年了,大家總說小煐就因為跟我住,所以也傳染成了獨身主義,這下子總算離了這個罪名!」

「誰這麼說啊?」愛玲被逗笑了。[5]

桌面胡亂堆疊著雜七雜八的物件。結婚當天一大早炎櫻就來了,穿著一件碧藍地灑小粉花洋裝,說是母親交代不可穿大紅的,以免搶了新娘子的風采。

「婚書、蠟燭、大紅新娘旗袍、彩帶結紅花,還缺什麼?」炎櫻點數著,她也不是很懂結婚儀式應該有哪些東西。半天忽然大叫:「對了!該還要有一對鮮花,你覺得要買多少錢的鮮花才夠呢?」

「新娘捧花就算了,那是外國人的禮數。」愛玲回答得不起勁。

「我就是外國人呀!我覺得該有的還是應該有!」炎櫻忽然變得興致勃勃一頭熱。

「難道你想接這個捧花,成為下一個新娘?」愛玲笑著打趣說。炎櫻最大的好處,常常是很快地能轉換愛玲的心情。

「那可不一定喔!」炎櫻唱歌似的。

「下午晚點蘭成才會到,好像差不多了。」愛玲懶懶的說,她也不想再有更多的動作。

「別擔心,我現在就幫你去找鮮花,坐黃包車去,給我錢!」炎櫻邊伸手已經走到門口了,愛玲數錢給她說:「不夠先用你的,回來再還你。」她們仍舊是學生時代的交情和習慣。

等炎櫻也熱熱鬧鬧出門了,一對紅蠟燭插在兩個大饅頭裡面,還沒點上,她們把七巧桌移到窗台前,桌的兩端一端一只直立立冷清清地放好,不是因為炎櫻忘了買燭台,而是買婚書的時候的確看中一對好看的燭台,銀製鑲包金,手工花樣細緻,但是很貴,兩人商量只用一次,太不划算。炎櫻結婚一定是家裡頭包辦飯店的,不可能承接這對燭台。不貴的都像寺廟供神似的,索性不買了,簡便就索性簡便到底了。

姑姑午飯後早進房去,不願看她們布置。愛玲見過李開第在大華飯店舉辦的盛大婚禮,也見過父親娶後母,在比較老舊便宜一點的查禮飯店舉行的婚禮,都是新娘換裝,人來人往敬酒笑鬧。

這是戰爭時期,愛玲這樣說服自己。

胡蘭成來了身後竟多跟了青芸。他是穿著正式的西裝打領結,頭髮梳得油光,這才有點新郎味。青芸卻只穿了家常布旗袍。愛玲當然穿著大紅旗袍,炎櫻早把兩大束鮮花裝瓶擺在兩只大紅蠟燭旁,窗前蠟燭已經點上,兩張紅紙婚書攤開。看著胡蘭成執毛筆,飛揚地在兩張灑金的紅紙上重複寫下:

願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這麼看著,愛玲所有的委屈竟都消失了。

「這個人是真愛我的。」愛玲心裡想。她把自己的規矩方圓小字簽在他跋扈的大字旁,顯得娉婷裊裊。夫妻是該這樣。

各自簽了名,各執一份。炎櫻和青芸一旁觀禮,寧謐的午後,只聽見電車叮噹,今天連轟炸都沒有,天空是願意配合他們的。兩人於是牽手轉身準備向紅蠟燭所在的窗台鞠躬,因為沒有祖先牌位,只算是拜天地。沒有男儐相女儐相,也沒有司儀,兩人動作不整齊地,第一拜愛玲先鞠躬,胡蘭成才慌忙跟著,第二拜本該拜長輩,但是沒有長輩出席,胡蘭成已經轉身面對愛玲準備對拜,愛玲卻以為第三拜才應該是對拜,所以沒轉身,眼角餘光見胡蘭成轉身了,才又轉身面對,沒想到胡蘭成看愛玲沒轉身,早又把身子轉回去面對窗台,轉了兩三次,兩人想法才一致卻又太近了,差點彼此磕到對方的頭。

只聽青芸喀拉喀拉笑出聲,胡蘭成回頭瞪青芸一眼,也忍俊不住,往青芸額上敲個小爆栗,輕輕喝一聲:「笑什麼!不許多話!」

愛玲也笑了,看到炎櫻卻沒笑,她很少看到炎櫻這種嚴肅的表情。顯然她對這敬拜來敬拜去疑惑之外,還可能覺得哪裡不大對。愛玲忍不住心底一陣淒酸。兩個鐘頭的儀式過去了,也近傍晚,愛玲把婚書珍重收入箱子底,胡蘭成的一份由青芸帶回美麗園保管。

「大功告成,吃飯去吧!」炎櫻又恢復一貫的快樂。

「當然要慶祝慶祝,去哪兒吃好?我看前頭有家小餐館,就那裡吧!」胡蘭成說。他不想暴露兩人的關係,大餐館容易遇到熟人。

「青芸一起去吃飯!」愛玲覺得可以直呼青芸的名字了。

「不了,家裡還有好多事,張小姐,謝謝,你們去吃吧!」青芸笑容滿面的很客氣,仍然稱呼她張小姐。在她來說,愛玲既不搬入美麗園,也沒真的正式和六叔結婚,只是兩人的約定,讓她不小心參與了而已,今早她也只是聽說了,好奇跟去看看,六叔也並不是真的想邀請她做見證人。當然六叔的事情,她是什麼都好。[6]

他們特地選了個窗邊的位置,飯菜差強人意,吃到一半,忽然停電,警報大響,轟炸又開始了。

炎櫻繼續理直氣壯拿筷子吃她的青椒洋蔥爆牛肉,這次換胡蘭成拉愛玲伏下。他的手很大很有力量,握在他手裡,愛玲覺得溫暖又安全。餐廳裡暗,外頭的月光透過玻璃顯得冷森森,今天晚上他會回美麗園還是住她這兒?她等會兒還要回去把客廳都恢復原狀。雖然姑姑沒說什麼,但總不能讓七巧桌一直擱在窗邊,明天阿媽還要擺早餐盤。最好今天他別說要一起回公寓。

但是明天他就又回武漢,如果有一天他真把小周帶回上海……她想到小時候讀過的《兒女英雄傳》裡安公子大婚的結局,新郎安公子在中間,一邊是金鳳另一邊是玉鳳,金玉滿堂,還是他會登上兩份報紙,啟事張愛玲與胡蘭成協議離婚?但是炸彈也許現在忽然掉下來!那麼直到目前為止就真是圓滿的!愛玲吃吃地笑起來,抬眼看他,月光下十字窗稜影橫在他臉上,淡淡地畫出深淺幽影,旁邊是炎櫻粗短的雙腿,彷彿一隻猙獰的鬼預備吃掉一雙人腿,愛玲想著看著忽然覺得滑稽可笑,從吃吃的笑變成大笑,惹得炎櫻放下筷子也蹲下地來。

「張愛,什麼好笑的?快告訴我。」炎櫻把臉湊進窗稜格子裡說。

胡蘭成似乎很尷尬,愛玲酒醉似地笑個不停,直到眼淚從眼角流出來,笑聲早停了,卻成了隱隱的啜泣,炎櫻已經把手環繞住愛玲。

[1]登報日期是在一九四五年五月二十六日,當然胡張結婚就不可能是眾所周知的一九四四年七月。張愛玲把這情節編入小說中,見《小團圓》,張愛玲,二○○九年三月,頁一九一,變成對全慧文/陳瑤鳳和應英娣/章緋雯各刊登一份離婚啟事。其實廣告刊登是兩份報紙同刊一種,就是與應英娣離異。這刊登只是公告,讓認識的人知道胡蘭成的決定,並沒有真正的法律效力,因為胡蘭成正式結婚的第二任妻子是全慧文,胡並沒有去辦與全的法律離婚手續藉口當然是全慧文為他生五個孩子後,又得了瘋病。所以當汪政府結束後,上海的大小報紙雜誌就開始八卦張愛玲是胡蘭成的第三第三妾,以及風聞他們姘居的情況。

[2]以上諸篇皆出自《舊聞新知張愛玲》,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蕭進編,二○○九年六月,頁五三―五五。

[3]《浮花飛絮》裡,青芸回憶胡蘭成告訴她,熊劍東要他離掉應英娣,從青芸的整體描述,例如舞女出身的應英娣看到青芸嚇得願意守家裡人的規矩搬進美麗園,是個雖然漂亮但沒腦袋的女人,難保將來逃難時口風不緊,或婊子無情見利思遷,先登報離婚讓她嫁人,也是為免將來後患。這是完全在胡蘭成的利益考量,根本也不是為了張愛玲才登報離婚。

[4]茶宴記錄刊登在《雜誌》第十五卷五期,內容見《張愛玲資料大全》,唐文標編,民國七十三年六月,頁二八八―二九三,裡面刊登的兩張照片張愛玲都是唯一坐著的人,以同樣慵懶事不關己的姿勢,眼瞼下垂不看鏡頭的態度留影。

[5]《浮花浪蕊》中,青芸回憶張茂淵並沒有參加婚禮,以張愛玲與姑姑的親密,定然有內情,不反對卻未必就很贊成。

[6]參見《浮花飛絮》,頁一五九―一六一,張偉群訪問年邁的胡青芸整個結婚的過程。兩張婚書和張愛玲自己所描述的只買了一張不一樣,顯然《小團圓》不斷強調這個婚姻所有面向的不完整,甚至描述買婚書的時候只買一份,應該被店家看出這只是男方給非婚女人一個安心,不過是﹁自騙自﹂,不當場點破是老式生意人厚道。所以把《小團圓》全部當真是非常危險的,因為作者的確有意圖沿著自己的情緒,而非真實事件處理小說所有的安排與細節。

《謫花》書封。(印刻)
《謫花:再詳張愛玲》書封。(印刻)

*作者為作家,本文選自作者新書《謫花:再詳張愛玲》(印刻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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