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引發的全球經濟震盪，各國毫無例外亦乏異音的投入紓困、救市─即使有「異音」也是批評手筆不夠大，上周終於出現「真正的異音」─以《黑天鵝效應》一書聞名的塔雷伯發文批評紓困毫無正當性、是「企業社會主義」。
各國再祭規模龐大的救市、紓困措施
從1月下旬中國武漢因新冠肺炎封城起算至今超過2個月，原本只忙著計算中國經濟短暫「關機」，對全球影響多大的專家們，現在又忙著評估歐美經濟暫停關機的衝擊，因為疫情散播到歐美，且情況比中國還嚴重。反應在實體經濟與金融市場上，就是經濟活動大幅萎縮、股市直落入熊市；大部份專家都認為包括歐美、乃至全球都已進入經濟衰退。
各國政府幾乎都拿出差堪比擬2008年金融海嘯、甚或史前無例的政策來支持經濟與市場。美國二兆美元的紓困金拔得殘酷的，中國有金額可能超過海嘯時4兆人民幣規模的「新基礎建設計劃」，向來對舉債保守的德國也大手筆舉債、既要搞1500億歐元的財政政策、又要籌劃6000億歐元的「保護傘」方案。
市場方面，聯準會降息6碼、啟動7000億美元的量化寬鬆；歐盟啟動7500億歐元的「流行病緊急收購計畫」、人行降準等。整個過程沒有太多的批評與質疑，大部份國家的紓困方案與預算，幾乎都是在國會無人反對情況下通過。
塔雷伯批企業獲利自己拿，出問題要納稅人出資救援
大部份人可能沒好好看過那本又厚又硬的《黑天鵝效應》一書，但仍對「黑天鵝」這個近年最流行的名詞朗朗上口，此書作者塔雷伯日前發文痛批紓困政策；他說，因為航空業是公用事業，可以支持援救這個事業，但卻不不等於補貼企業股東和口袋飽飽的經理人，製造更多道德風險。這些公司在賺錢時，不給員工加薪、也不儲備現金因應危機，反而拚命花錢購回股票（即買庫藏庫）。例如2015到2019 年，美國3大航空業者拿超過一半的淨利去買庫藏股，飯店業的希爾頓酒店集團甚至有 93%、Hyatt Hotels Corp 有 137%、Marriott International 更有 182% 淨利用於庫藏股。
這是什麼意思？購回股票是華爾街最喜歡的把戲，因為對股價有立桿見影的效果；流通在外的股票變少，在相同的獲利、本益比情況下，股價當然上漲。誰獲利？持有股票的投資人─包括華爾街的基金經理人、基金銀行、持有選擇權的公司CEO與高幹。
因此，塔雷伯是指責這些企業賺錢時，既不回饋給一般員工、也不「預留糧草」因應可能的變局，錢都用來（購回股票）讓股東賺飽飽；但碰到變局─例如這次疫情導致的緊縮，就要政府（其實就是納稅人）拿錢相救。
這不是混蛋、什麼才是混蛋？這不是圖利，什麼才是圖利？
企業被淘汰、創造性破壞，不再被接受了嗎？
就一個市場經濟、資本主義體系的經濟體而言，這個說法有其道理。從奧地利經濟學家熊彼得說出那個著名的「創造性破壞」理論、認為這是「資本主義的本質」，「每一次大規模的創新都淘汰舊的技術和生產體系，並建立起新的生產體系」開始，我們就普遍接受其中隱含的意義：企業被淘汰、倒閉，被新的企業、技術、甚至商業模式取代為正常現象，資本主義經濟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危機、破壞中浴火重生、更精進。
當然，後來實際的發展，已經不是那麼「古典式」，上世紀大蕭條時，美國政府的「清算說」、完全不介入與救援，也已被視為錯誤，讓一個衰退變成大蕭條。不過，對所謂的紓困、援救企業，那些能作不能作、該作不該作，還是有一定的分寸。原則上，一個是形成「系統性風險」時：大部份情況這就是指金融危機；另一個是「大（或重要）到不能倒」，許多時候這也會是指金融機構（例如金融海嘯中的AIG等），但也會有其它產業的公司可能符合標準─如海嘯時美國政府援救了三大汽車公司，或是早年援救國防產業的企業。
不過，就如同「葛林斯潘賣權」（指前聯準會主席葛老，每當股市出問題總不吝於援救）出現後，大眾對央行救股市已習以為常、甚至覺得是其責任一樣；在金融海嘯大手筆的紓困、援救之後，大家也不再對紓困、救企業有意見，甚或覺得這是政府「職責當為」，當年的克制與標準現在已消失。
企業「自助人助」，政府審慎花納稅人的錢
但一旦拉長時間來看，其實會對是否存在「大到不能倒」的企業有懷疑。標普500大企業應該都是重要企業吧？從60年代之後的50年間，能持續在名單上的企業只有70幾家，其餘都被併購、萎縮、或是倒閉。以現在的標準，作假帳的安隆應該不會讓其倒閉吧？
這次疫情對經濟的衝擊，確實來得又急又猛，特別是「重災產業」受創極重，業績狂掉8、9成，連現金流都會出問題，政府伸援似乎有必要、也有正當性。不過，在讓政府紓困援救前，業者是否也該作更多自救行動、「自助人助」？而政府在花納稅人錢、把「救生圈」丟出去前，是否也該多想想，那些是能救、該救，而且是政府能作的事，那些則是不該亦不能作與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