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克爾一襲外套長褲、兩手交握放在肚子上的形象,如今已是人盡皆知了。二○一一年梅克爾訪問美國時,與另一位喜歡穿褲裝的名人合照,登上了《法蘭克福廣訊報》(FAZ)的頭版,鼓掌與嘲笑的聲音都挺大。這張裁剪過的照片,看不到臉,只看得見兩位雙手交握、穿著褲裝女士的肚子和大腿,希拉蕊(Hillary Clinton)顯然深覺有趣。
最初幾年,梅克爾很不滿意自己在公開場合的女性政治人物角色。擔任發言人時,她寧可把舞台交給上司葛勒(Mathias Gehler),其後在波昂的前幾年,她被視為特立獨行、怯於亮相。她對競選登台深懷畏懼,即使今天在黨代表大會受到鼓掌歡迎時,仍然覺得不自在。她站在台上,知道必須堅持個幾分鐘,因為鼓掌的時間將被計量,應該有破紀錄的霹靂啪啦掌聲落在她身上—但她只想一走了之,不愛置身群眾之中。
秩序、結構、可計畫,這些在東德三十五年培養出來的特質,梅克爾帶了不少進入新生活。同樣保留下來的,是普魯士風格的責任感,還有新教徒的工作倫理。勤勞、講究正確,比別人再賣力一些,都是從孩提時期就訓練出來的。以路德教派式的熱情不停自我修正,才能更好、懂得更多、居於領先。這些特質永遠與梅克爾長相左右,也是為什麼每當要她擔綱領銜的角色時,她總是峻拒。她當然也曾想仿效那些模範人物,希望和別人一樣,當演員、舞者、花式溜冰運動員,這些兒時夢想與夢幻角色,偏偏都是梅克爾不擅長的科目。後來,物理學家居禮夫人(Marie Curie)成了她敬佩不已的典範。居禮夫人在十九世紀俄國占領下的波蘭長大,在巴黎求學,以女性身分及無比的堅毅,堅持到底。
只要事情能前進一步,就妥協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政壇新人梅克爾從婦女部部長的「見習」職位轉入環保部。這時,有一樁大事讓她異軍突起:一九九五年的柏林氣候高峰會。梅克爾到現在一談及此事仍會兩眼發光,想必這樁大事養成她國際外交的經歷。
梅克爾喜愛這種氣氛,平生第一次在如此盛大的國際場合執行任務:上千位代表、上百個利益團體、各種語言,混雜成一球複雜的談判線團。她後來說:「這就是我一直想像的,一百六十個國家,真的讓我精神為之一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機會認識世界上不同的文化,以及走近這些文化的不同方法。」會議長達十一天,要想得出一個結果,壓力一定會持續到最後一刻,一無例外。
梅克爾這位主席的角色類似中間人,必須穿梭在不同陣營之間調停,最後她聽了印度環保部長納塔(Kamal Nath)的忠告。納塔擔任環保部長蓋有年矣,對這種具高度重要性的會議非常內行,他把梅克爾請到一旁說:「注意,到了最後一晚,要把代表們分成開發中國家和工業化國家,分別關在兩個房間裡。」梅克爾按照他說的,把會議一分為二,於兩大陣營之間奔走,最終目標就是要避免大會癱瘓,而且至少要擬出對下一階段氣候政策有約束性的任務。
清晨六點,不停磋商一整夜之後,結果出爐:也就是美國談判團團長沃思(Tim Wirth)所說的「柏林指令」(Berlin Mandate)。這個指令規定,到下一次一九九七年於京都舉行會議之前,必須訂出工業化國家應減少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同時訂出時間表。頑抗的工業化國家,尤其是美國,雖然藉此換得緩衝時間,但也已經清楚意識到自己的責任。梅克爾博得開發中國家的好感,她至今在第三世界仍享有好名聲,一部分就是基於這次的氣候會議。無論如何,梅克爾確信柏林會議是她那時「最大的成就」,也從不諱言自己對此引以為傲。
柏林會議顯現出梅克爾一個饒富興味的特質,至今都可以用這個特質來描繪她的工作:她講究實效,只要能達成一項妥協,都可以考慮。她不識教條主義為何物,要的是結果,不必要的決定打動不了她。柏林會議結束後,梅克爾說:「我們當然可以在一件事情上,一直堅持最高的要求,經年累月都不妥協。但只要能讓事情至少往前一步,就算知道不會得到一致的掌聲,我還是會去做。也許到了最後,當所有參與者都心情惡劣時,妥協才是好的——然後我就可以自己一個人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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